距離傅至清去京南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林漁在老宅被照顧的很好,剛開始還有點無所適從,隻每天跟傅媽媽說說話,要不然就待在房間裏看書,玩玩手機,順便抵抗一下身體上的那些反應。


    傅至清在她到傅家的第二天才有空聯係,那是他上了24小時之後換來的半天休息。


    脫下防護服,第一時間就給林漁打來視頻。


    看著她身後陌生的環境,心一下緊張起來,以為她出了什麽事情被防疫人員帶走了


    林漁笑著說沒事,讓他猜猜自己在哪?


    傅至清沒有那個閑心情,盯著她看,覺得她瘦了,下巴尖了


    “我在你家呢,傅至清”


    “準確來說,應該是你爸媽和你爺爺的家,郊區的老宅”


    傅至清眨巴著眼睛,明顯在思考。


    下一秒,以為她是被傅老強硬帶走的,整個人從椅子上坐起來


    “你,有沒有事,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麽樣?我馬上給他們打電話”


    “別,傅至清,我很好,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我現在不要太好,比待在你房子裏好多了,這裏地方又大,還有影音室,健身房,我還可以在院子裏逛,我真的很好,你別擔心我”


    傅至清被她一連串傳輸的優點驚的半天說不出話,腦袋換亂的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林漁拿著手機看著屏幕上,他的臉,胡茬都起來了,鼻梁上是口罩壓出來的紅痕,眼圈發紅,眼下烏青嚴重。心尖一陣抽痛


    “你怎麽樣?你看起來好累的樣子,那邊嚴重嗎?你吃得消嗎?有沒有好好吃飯”


    傅至清一顆心緩緩掉迴胸腔,坐迴椅子上


    “我很好,不累,不嚴重,吃得消,有”


    林漁哽咽一聲,罵他嘴貧。心裏也知道他是在騙自己。


    “等會你給你爸媽和你爺爺打個電話吧,他們很擔心你”


    傅至清沒有反抗,說好


    “好好休息,別累壞了,等你迴來,我有個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現在說不行嗎?”


    傅至清揉著已經酸硬的後脖頸。鬆懈的舒出一口長氣,林漁搖著頭說不能。這件事一定要當麵說。


    兩個人沒了話,傅至清也舍不得掛,就那麽看著她,林漁狠狠心


    “我掛了,我有點困,你也趕緊休息一會”


    傅至清嗯一聲,林漁紅著眼睛跟著說


    “傅至清”她抽一記鼻子,聲音發顫“照顧好自己,我很想你”


    傅至清建設好的心理防線,一下就出現裂縫。五指彎曲緊緊攥緊


    “阿漁,我也想你,乖乖等我迴家”


    掛斷電話,林漁趴在柔軟的床鋪上哭了好久。來送水果的傭人也不敢打擾,又默默下了樓。


    傅老走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見端下來的水果,眉頭一蹙,罕見的問了句


    “怎麽了?”


    傭人畢恭畢敬的說


    “林小姐好像心情不太好,我聽著在哭就沒打擾”


    傅老喉頭發澀,擺了擺手也沒再問。


    林漁在傅家被照顧的很好,林爸林媽在自己家也被關照的很好,他們就是很擔心傅至清,京南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全國各地都跟京南的境地一般無二。


    到最後,感染和離世名單上開始出現最開始那些去支援的醫生和護士的名字。


    這讓每個人的心都情不自禁的懸起來,好在,傅至清隔三差五都會發消息迴來,告訴她和他們,他很好。就是工作越來越艱巨,成夜成夜的無法安睡,身體確實吃不消。


    林漁那時候還跟他開玩笑“你要是年紀輕輕就累垮了,我可要慎重考慮嫁給你這件事情。”


    傅至清仰麵躺在床上,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但是為了讓林漁安心,他還是強撐著困意跟她聊聊天,林漁看著他,心一陣陣的疼,既心疼又難過又害怕,但是她什麽也沒說。說了兩句就讓他趕緊休息,她去陪爺爺打牌解悶了。


    這些天在傅宅的日子,林漁過的很滋潤,前期的那些尷尬和不自在也在日漸相處中消失殆盡了,現在,傅媽媽會叫上她還有傅紹華一起陪傅老打牌解悶。


    剛開始,傅老還挺不好意的說不愛玩,最後憋在家裏也實在無聊,除了練練書法剩下的時間就是幾個人窩在娛樂室裏打牌。傅至清很欣慰她在傅宅裏過的開心,也高興傅家人那麽喜歡她。


    林漁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在漫長歲月中,總會讓你發現她是多麽美好的一個人。


    掛斷電話,下樓。傅媽媽和傅老還有傅紹華都在客廳坐著,看見她那個表情都猜到她剛和傅至清通完電話,傅媽媽緊張的問


    “至清還好嗎?”


    林漁點點頭“他很好,剛下夜班,我讓他去休息了”


    傅媽媽聽到難掩心疼,眼圈泛紅


    “這孩子,也不知道瘦了沒有,那麽高強度的工作,怎麽受的了”


    傅老手上盤著串,氣不打一處來“年紀輕輕的小夥子,有什麽苦吃不了,從京南迴來以後我可不會讓他有休息的時間,傅氏產業我全交給他,讓他喜歡忙,我就讓他忙個夠”


    傅媽媽別過臉,自顧自的擦眼淚,林漁輕聲安慰她,這些話她這些日子說的多了,嘴一張就來了,很多時候林漁都覺得有點虛偽了


    那些安慰的話都不用走心,就從嘴裏出來了。


    日子就那樣過,很快,距離傅至清去京南已經兩個多月了。


    一家人坐在客廳看電視,時刻關注著直播新聞。保姆端上來一盤水果,裏麵有她最近很愛吃的青提。


    林漁拿了幾顆在手裏,最近身體越發覺得疲累,經常坐著就能睡著,口味也越來越奇怪,反應也大,她沒跟任何人說。


    現在快三個月了,她在思慮著要不要跟他們說一聲,順便給自己來個全麵檢查。


    正想著,電視上開始播報最近的感染名單,每一個名字都是一個家庭,聽的令人揪心


    “京南醫院內科王坤,京南醫院內科姚思思,京南醫院傳染科何利群,京南醫院神經內科傅至清······”


    傅至清,傅至清,傅至清。


    林漁一瞬間呆住,世界失去聲音,周遭混亂不堪。


    傅媽媽發出尖銳的聲音,嚎啕大哭,傅紹華第一時間開始打定話,傅老手裏的盤串跌落在地


    林漁呆滯的坐在那裏,青提捏在手心一塌糊塗


    她難以置信的盯著電視屏幕,一閃而過的,是他躺在急救床上 毫無血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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