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爺子住在頂樓的vvip病房。


    一出電梯,就看到傅家的人全來了。


    烏泱泱的一大群,把過道都擠得水泄不通。


    傅雲翔的老婆姚靜一看到方菲,就熱情地上前拉著她的手:“方菲,你總算來了,老爺子等你半天了,趕緊進去吧。”


    不等方菲表態,下一秒就把她拽進了病房。


    十幾天前還精神抖擻的傅老爺子,此時病如枯槁地躺在床上。


    方菲看到他的第一眼,眼眶就有些濕了。


    她想到了她的爺爺。


    她爺爺死前,也是這副樣子。


    不,甚至比這模樣還要慘得多。


    方誌國不僅待她不好,待爺爺也是極差的。


    即便方誌國在京市建起工廠,有了不錯的家底,也沒把鄉下的爺爺接去城裏。


    爺爺在鄉下種著一畝三分地,養著點雞鴨鵝,逢年過節都會送去給她和媽媽。


    爺爺常說他沒本事賺不了錢,不能給她這個大孫女過好日子,但綠色健康的食品能管夠。


    後來媽媽查出尿毒症,爺爺得知連夜從鄉下趕來,卻在路上發生了車禍。


    肇事者當場逃逸,且因為附近沒有攝像頭和目擊證人,至今沒找到;而騎著電三輪的爺爺被撞得飛出幾米遠,急速的撞擊加上撞到堅硬的電線杆上,不僅整個脊椎斷裂,五髒六腑都出了問題。


    據現場救援的人說,電三輪車都散架了,偏偏帶給她和媽媽補身子的兩隻老母雞,還活蹦亂跳的在附近覓食。


    而爺爺,送到醫院就已經不行了,有醫生說爺爺全身上下隻有心髒的功能還算完好,可以捐贈給有需要的人,讓爺爺的心髒繼續跳動下去。


    方菲拿著還沒捂熱的大學畢業證趕去醫院,正聽到這一幕,她哭著拒絕,覺得應該給爺爺留個完全的身子。


    可方誌國卻同意了,還和醫生單獨關在辦公室商討了很久。


    第二天,爺爺走了,心髒被移植到傅老爺子身體裏。


    第三天,爺爺剛火化,方誌國就把爺爺彌留之際留下的視頻拿給她看。


    爺爺全身是傷,每說一個字都特別吃力,但他還是堅持說完了一整句話,他說:“囡囡,爺爺走了,但隻是換了種方式陪伴你。隻要你嫁去傅家,衣食不愁,爺爺死也瞑目了……”


    後來,傅家安排了外孫秦正宇與她訂婚,她會答應,除了為了救媽媽,更是為了完成爺爺的遺願。


    甚至於,是出於自責。


    媽媽確診尿毒症那天,正是她大學畢業,發放畢業證和拍畢業照的日子,爺爺打電話來祝賀她,而她剛得知媽媽的病情而難過。


    本不想告訴爺爺的,但爺爺聽出她聲音不對,在爺爺的追問下,她情緒崩潰就說了出來。


    爾後,就有了爺爺連夜進城,卻遭遇車禍的事。


    如果她那天沒說,爺爺就不會死的。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害死爺爺的兇手。


    是個不能被原諒的罪人。


    在傅老爺子移植了爺爺的心髒後,她一方麵很想接近傅老爺子,想在傅老爺子身上找尋爺爺的影子;另一方麵又因為內疚而不敢麵對,加上身份懸殊,也就不了了之。


    此時看到傅老爺子,過往的記憶一下子就鮮活起來,令她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直到傅老爺子衝她招著手,讓她過去,她才迴過神。


    “爺爺……”她走過去,緊緊握住老人鬆弛而滄桑的手。即便傅老爺子養尊處優,但也是年逾八十多的人了,歲月還是在他的手上留下了厚重的痕跡。


    等叫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叫錯了,傅老爺子卻很慈祥地笑笑:“菲菲,叫什麽都可以,不必拘謹。我叫你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讓正宇收心,不準再做傷你的混賬事了,我相信他會改的,你也給他個改正的機會,就當我……當爺爺求你……”


    那聲“爺爺”,一下子就擊中方菲心底的柔軟,仿佛真的是爺爺迴到了身邊,她哽咽著點頭:“好的,爺爺,我答應你。”


    “叫正宇進來。”傅老爺子又對大兒媳姚靜說。


    姚靜連忙去傳話,秦正宇很快地進來了。


    傅老爺子拉過二人的手,讓他們緊緊握在一起:“正宇,以後……以後一定要對善待菲菲,不然我打斷……打斷你的腿。”


    秦正宇反手握住方菲的手,信誓旦旦地說他會的,好在傅老爺子肯定就體力不支需要休息,方菲任他牽著走向門外,房門一關就甩開秦正宇的手。


    秦正宇訕訕地笑笑,還想對方菲說點什麽,傅荊川就走過來擋在他麵前,低聲問方菲:“我送你迴去?”


    “好。”


    這次傅荊川讓方菲走在前麵,等兩人乘坐的電梯下行,傅家人就連忙問老爺子說了什麽。


    秦正宇知道,三個大舅現在既恨不得把小舅舅傅荊川搞下台,又恨不得把他的事搬到老爺子跟前,以除掉分家產的競爭對手。隻是幾家人因利益扭在一起,暫時動不得,才在老爺子那裏打他和方菲已經解除婚約的掩護。


    所以秦正宇隻言簡意賅地說:“外公讓我對方菲好。”


    傅雲飛聽得笑了:“看來我們這些和老爺子有血緣關係的人,全敗給了方菲一個外姓丫頭。”


    傅雲海看著電梯的方向,若有所思:“敗給方菲倒不怕,反正老爺子總不至於把全部家底都給外姓人。隻怕她和老五聯手,兩個都是老爺子的心頭寶,若是那樣,隻怕我們連湯都沒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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