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垂著眸子神色莫辨,很快她的眼睛裏有了點光亮,和朗的聲音傳到其他人耳朵裏:“也不是不找,就是我眼光比較高。”


    “那你倒是說說什麽標準,咱們都給你找著,村裏媒婆也好些認識的適婚男子呢。”一個女人見望舒鬆口,趕緊問道,顯然對望舒的婚事很上心。


    望舒一邊摘著高處看起來飽滿好看的桃花,一邊笑著說:“我喜歡瘦高個的,比我高一頭最好啦,長得清秀儒雅些的。”


    “你要求真不低。”女人們都有些驚訝,就先說個子,能比望舒高一頭的,在她們這就已經很難得了。


    “望舒自己條件好,要求高也很正常。”李周氏趕緊幫望舒說話,“就村裏那些歪瓜裂棗,確實配不上望舒啊。”


    閑聊間,大家用來放花瓣的器具都已經裝滿了新鮮的桃花。


    “我讓媒婆給你找著,鎮子裏的大戶人家沒準願意呢,這樣望舒也能飛黃騰達去當個夫人。”


    “對啊,誰說隻能嫁到村子裏,鎮子上大戶人家的兒子也得娶妻生子的。”


    “那不能是妾,大戶人家都三妻四妾的,不能讓望舒受委屈。”李周氏依然向著望舒說話,趕緊著填補了一句。


    “嗯。”望舒知道她們也找不到符合自己標準的,就是找到了望舒也有理由拒絕,但如果一直推脫,隻會被傳更多的閑話。


    這一招叫做以退為進。


    望舒把剩下的桃花曬成了幹,研磨之後混入牛油脂、白芷等藥材,可以達到護膚的效果,也可以泡在熱水裏,洗臉用。


    她養的小雞過了一個月,已經褪下最開始黃色的小絨毛,她地裏的菜也都鬱鬱蔥蔥,更不要說她種的桑葚樹,已經活了長出了枝丫。


    黃瓜豇豆都需要搭架子,望舒就從山裏撿來筆直修長的樹枝,用短刀削好,再搓麻繩,把架子搭好。


    葡萄秧也順著架子在努力的往上爬,望舒終究還是把秋千換了地方放。


    在府裏,每日都有專門的下人清理葡萄藤上的各種蟲子,但她自己,實在沒有這功夫。


    他們說葡萄是最招蟲子的,望舒還在猶豫,如果葡萄結得不好,就把苗刨了換成別的種。


    陽光越來越刺眼,一天天的在變熱,望舒的生辰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來臨了。


    她已經十七了。


    “客官,您可來對地了,我們這的長壽麵可是一絕。”店小二將一碗麵放在望舒麵前,“您還要點什麽別的菜?”


    望舒囊中羞澀,她搖了搖頭:“隻要這一碗麵,再來三兩米酒。”


    “得嘞。”店小二很快離開了。


    長壽麵是一根長長的麵條,望舒循著麵條的開端,細嚼慢咽。


    這比她平日吃的每頓飯都要好吃得多,一口麵,一口酒,就算隻有一個人,她依然感受到了快樂。


    這種充滿著自由意味的快樂是短暫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飄向何方,那是明日的事。


    天已經徹底黑了,她歪歪扭扭的推開自己家門,李周氏循聲小步跑了過來:“這麽晚才迴來,擔心死我了。”


    “哎呀,怎麽一身酒氣,這是喝了多少啊?”李周氏攙扶著望舒往屋子裏走。


    望舒指著李周氏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話到嘴邊就咽了下去。


    她混混沌沌的,看著眼前簡陋的房屋,轉身看了一會李周氏,她問到:“清竹,為什麽我的屋子變小了?我是不是迴錯家了啊。”


    清竹?這個名字好耳熟,李周氏忽然想起有一次望舒睡得迷迷糊糊的,喊的就是這個名字,難道清竹是她曾經的丫鬟?


    她是家道中落的大小姐這個猜想,李周氏覺得現在坐實了。


    “沒有,這就是你家。”李周氏艱難的扶著望舒往屋子裏走,“邁門檻。”


    望舒乖巧的抬腳邁進屋子。


    “清竹,這不是我家,我家可大了,我家可是七進七出的大院子,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到屋子呢?”望舒站在屋子中,像是第一次參觀的一樣。


    她迷茫的看著屋子裏的陳設,像是個迷路的小孩子,抓住身邊人的衣角,不停的否認這裏是她的家。


    “七進七出?”李周氏不知道她是真的在說醉話,還是這真的是她的過往,七進七出是什麽概念,李周氏想都不敢想。


    就是鎮子上的大戶人家,頂多不過三進三出。


    “是我家吧?”望舒忽然看到了梳妝台上的紫色玉佩,她推開李周氏,跌跌撞撞的倚到梳妝台,拿起玉佩仔細的端詳起來,“我看到我的玉佩了。”


    李周氏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玉佩,她忍不住好奇的湊過去看。


    屋子裏太黑了,隻能借著月光看清個輪廓,是紫色的,看著就很貴重。


    “這是你從小佩戴的玉佩嗎?”李周氏輕聲問道。


    沒有聽到任何迴答,她覺得自己也挺好笑的,問一個酒鬼能問出什麽呢。


    望舒的眼淚就在這個時候落了下來。


    “不是從小佩戴的,是兄長給的。”望舒帶著哭腔迴答道。


    “那你哥哥呢,他去哪了?”李周氏順著問道。


    眼前的姑娘原來是在借酒消愁,如果不是家裏突生變故,她又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方呢。


    如果沒有擁有過,就不會太想要,倘若曾經擁有過,如今卻失去了,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


    李周氏隱隱的有些心疼她。


    望舒歪著頭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她木訥的大腦根本不能迴答出這個問題,許久後也沒想明白自己哥哥去哪了這件事。


    見望舒逐漸安靜下來,李周氏去倒了一杯水給望舒:“喝完就睡覺吧。”


    望舒搖了搖頭:“我還要洗刷。”


    然後她晃晃悠悠的到外麵用舀子倒水,洗臉漱口。


    隨著她彎腰洗臉的動作,李周氏看到了她脖子上隱隱發光的項鏈,雖然這項鏈見過很多次,但她從未見過項鏈到底長什麽樣子。


    她覺得也是望舒的哥哥送的。


    望舒本就神秘,這樣吐露出的隻言片語更是讓李周氏好奇她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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