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的神色一頓,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抓住宋鶴辭的衣領幾乎把他從地上扽了起來:“宋鶴辭你什麽意思。”


    “能有什麽意思呢?”宋鶴辭拽開那雙緊緊攥著他衣領的手,漫不經心的摸著地麵上的土,慢悠悠的像是小孩子搖頭晃腦背三字經般,


    “史書記載,新安郡主及笄後嫁為最少者狀元郎,二人郎妾誌,恩兩不疑,郡主東西侵愈惡,二年不出而寰中,狀元郎甚悲,難與兩朝臣右相濁,欲除陳王。


    新安郡主有沒有覺得這段曆史,有點耳熟。”


    望舒咬住嘴唇,心髒在胸腔中瘋狂跳動,不出所料,前世就是這樣的走向,宋鶴辭是如何知曉?


    他也像自己一樣重生了,又為何在這最後一刻才告知,他難道一直如跳梁小醜般看著自己嗎?


    “那日郡主的魂魄就跟在我左右,那時你恨不得我馬上去死。


    聖上聽說了你的死悲痛欲絕,大病一場。


    你的兩位好皇兄更是手忙腳亂無心朝政,邊關的臨王日夜兼程卻隻是見到了你的墳。


    至於我,兒女雙全,郡主,你不知道你苟延殘喘之時,我和織女顛鸞倒鳳,正快活著。”宋鶴辭繼續說道。


    望舒的手不受控製的掐住了宋鶴辭的脖子,她想到了那幾日目眥欲裂的痛苦。


    她的靈魂像是出竅一般,就像是那時的望舒得到了實體,她手上的力氣不斷加重,宋鶴辭始終微笑著看著她,滿臉的諷刺,和那時一樣。


    後來他確實痛苦極了,可那抹笑好似還未消散,望舒瞪著一雙猩紅的眼睛,青筋暴起,眼淚像斷線的珠子,猛地往下落,她嘶喊著:“那日我就想殺了你。”


    過了一年,那仇恨曾被時光抹去,她想過無數個殺了宋鶴辭的場景,瀟灑的捅上一刀,仰天大笑的離開。


    她以為自己會很平靜的接受一切。


    不是的,那些不過是被她藏在了心底,直至今日,直至此刻,才轟的一聲,炸開了,鮮血淋漓。


    忽然理智迴歸了,望舒的左手控製住了右手,她猛地往後退了幾步,一雙手捂住了眼睛,冬日裏的手冷得很,可貼上眼睛,莫名的冷靜下來了:“那你又怎麽會輸呢?”


    宋鶴辭捂著脖子,猛烈的咳嗽,大口大口的唿吸,人類將死前的求生欲望達到了頂端,是他根本控製不了的。


    他現在狼狽至極。


    “祝舒,你重生後見我的第一麵,送了我一把刀。”宋鶴辭緩過來後,從懷裏掏出了這把木製的刀,“你說它叫‘你死我活’,現在,它的名字要靈驗了。”


    “你想死,我便不讓。”望舒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還是等你吐出更多事,再死吧。”


    她說完,轉身向著大牢的門走去。


    “你不想親手殺了我?”宋鶴辭開口挽留。


    “想啊,做夢都想一刀捅穿你的心髒,可是宋鶴辭,你那麽多秘密,不說出來就死,多可惜?”望舒的手搭在牢門上,聽到他開口說話,頓了一下。


    “咱倆做個交易如何?”


    “沒興趣。”望舒拉開門,抬起衣擺,邁了出去,“和閻王爺做交易去吧。”


    “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是如何重生的?”


    望舒轉身迴來了,一副我看著你還能編出什麽騙我的謊話來的架勢。


    “殺了我,就告訴你真相。”宋鶴辭一手撐著地,腿用力腳蹬了下地,一瞬間就把望舒拽倒,拽到了自己身上。


    重物倒在自己身上,宋鶴辭微不可查的唔了一聲。


    他一手護著望舒,一手拽著望舒的手。


    望舒沒想到他忽然拽倒自己,此時兩人的臉離得很近,唿吸都撲到了對方的臉上。


    望舒掙紮了兩下,並沒有用,宋鶴辭的力氣真的很大,腿壞了,也沒影響他的武功內力。


    男女間的力氣有別,望舒拗不過他。


    見望舒平靜下來,他拿起地上的“你死我活”,交到望舒的手裏。


    兩個人離得太近,望舒跪倒在他懷裏,低頭看著刀。


    這樣趴著她的支撐點隻有宋鶴辭,她撐著地換了個位置。


    她雙腿分著跪在宋鶴辭伸長的腿兩側,屁股沾著宋鶴辭的大腿,似坐非坐。


    她雙手握著刀,隻需要往下一點,就能紮進宋鶴辭的心髒。


    宋鶴辭握著她握刀的手,猛地抬起來,往他的心髒紮了進去,就在紮過來那一瞬間他大喊:“祝舒你這個全天下最大的大傻子。”


    他哽咽著,帶著望舒的手將刀狠狠的紮入自己的胸腔,他甚至聽到了刀劃開肉的聲音:“你到現在都以為是顧澤川讓你重生的嗎?”


    反正都要死了,他才不要讓自己的功勞全都加在顧澤川身上。


    他帶著哭腔拚命的嘶吼著,像是要把刀紮入心髒的疼痛和這些年隻有他知道一切真相,隻能眼睜睜看著望舒誤會他、傷害他的痛苦都發泄了出來。


    他像一隻困獸,發出了死亡的讚歌。


    他看過太多的話本,天降打不過竹馬,日久生情,她真就以為這世上隻有一個顧澤川會為了她奮不顧身。


    這和望舒想的不一樣,她的直覺告訴她,宋鶴辭不能死。


    她拚命的往外拔刀子,宋鶴辭往裏按,他疼的麵色慘白,嘴唇都在打著哆嗦,汗珠析出。


    “轉世之法就在崇嘉寺相思樹下正東方,你會找到所有的答案。”他苟延殘喘,手已經沒了握刀柄與望舒較勁的力氣,這一句話他斷斷續續的說了很久。


    望舒盯著他,手還停留在刀柄上,她卸力,因為刀已經插進了心髒,鮮血順著刀爭先恐後的湧出,宋鶴辭活不了多久。


    宋鶴辭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捧起了望舒的臉,他手上的鮮血染在她臉頰,一個溫柔的吻落在她的額頭。


    嘴角不斷流出的血糊了望舒一臉,順著她挺翹的睫毛,落在了臉上,滑到了下巴。


    夜裏看起來像是個女鬼般。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對這個親吻不反抗,他的種種背叛在望舒心底根本無法原諒,她心裏亂糟糟的,但很快宋鶴辭死前的最後一句話給了她迴答。


    心愛之人,私下稱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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