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兩次,祝長昭已經不屑於與母親爭論一二,一個生母得到了所有兒女的厭惡,倒也是她的本事。


    後來祝長櫻問祝長昭:“母親對你那樣關心,她恨不得把全天下都捧到你麵前,你為什麽還厭惡她至極呢?”


    祝長昭眼裏流露出一絲陰狠:“一個連腦子都沒有的廢物罷了。”


    在最開始,他不是這樣的。


    可惜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我們長昭真棒!想吃什麽好吃的,堂姐獎勵你。”這是每次聽到他的名次,望舒說的話。


    “娘這麽培養你,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你了,你怎麽才考第二?你這樣做對得起娘嗎?娘做這些事還不是都為了你。”這是錦王妃說的話。


    “這樣的想法很好啊,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堂姐還有你的姐姐們被困在北辭一輩子,但是長昭不一樣,你以後踏過陳朝每一寸土地,多自由啊。”這是望舒說的話。


    “不行!我養了你這麽多年,你就想著遊山玩水做個流浪漢叫花子?你必須得建功立業,這樣才能得到皇上的賞識。”這是錦王妃說的話。


    教他送死,和教他活著,祝長昭該選擇誰,他心如明鏡。


    “你兇我做什麽?我這難道不都是為了你和長昭!”錦王妃反應過來,瞪著眼睛,語氣裏滿滿都是委屈,“就算沒有我,她那個孩子也生不下來,女人哪有那麽脆弱,還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祝長櫻有些崩潰,她為自己有這樣一個不識大體的母親而感到羞愧。


    沉默至今的祝長昭忽然站了起來,他說:“母親,別說了。”


    祝長昭開口,錦王妃才偃旗息鼓,勉強老老實實坐迴原地。


    “你們一個個的都跟在祝長煙和祝舒身後,跟我這個親娘作對,我還能害你們嗎?”但錦王妃不服氣,又生氣的教訓著兩人。


    “錦王府入獄,難道沒有你的功勞嗎?”祝長昭一字一頓的反問道,“現在你裝什麽好人?”


    “你?長昭,我平日裏對你掏心掏肺,你就這麽說娘?”錦王妃難以置信。


    “我寧願自己從來沒有過母親,我寧願自己從來沒出生過。”祝長昭語氣冰冷。


    然後是一片死寂,持續了很久的死寂。


    沒有人再理會錦王妃。


    “姐姐她……不會出事吧?”祝長昭夠著脖子,小聲的問祝長櫻。


    “沒事的,她福大命大,肯定會沒事的。”


    祝長櫻滿手是血,一邊顫抖著,還要努力平複著心情告訴祝長昭,他看不到這邊的狀況,祝長櫻急促的唿吸著,姐姐的孩子肯定是沒了。


    那微微隆起的肚子裏,是個小生命,現在,這小生命在祝長櫻的手上,在冰冷肮髒的地上。


    祝長櫻如何也想不到,這竟是她見祝長煙的最後一麵,再相見時,隻剩下冰冷的棺槨,她隨著隱白去了。


    “錦王和長昭的替身準備好了沒?”


    薑淮點了點頭:“不會出差錯的。”


    望舒點了點頭,想要錦王府上下將近百口全都神不知鬼不覺的轉移,困難重重,但若是不讓許昌親眼看著他們死,怕是會被察覺。


    “新安郡主,臨王,長煙郡主,薨。”


    “?”望舒看著來報信的人,滿臉的疑惑,“你說誰?”


    她聽清了,可她不能相信,前一刻還下定決定流掉孩子的祝長煙,怎麽下一刻就死了,她下意識的又問了一遍。


    報信者看不懂望舒的臉色,又重複了一遍,這次吐字更清晰了,字字誅心:“長煙郡主。”


    薑淮根本不敢看望舒的臉色,他們彼此心裏都明白,此刻死去,就是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她表麵上隻是個罪臣之女,根本不是什麽郡主。


    “我先去看看。”望舒強忍著眼淚,聲音有些顫抖但又故作冷靜。


    真看到祝長煙蒼白的臉上還殘留著血跡時,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她三步並作兩步,雙手抓住一旁小廝的衣領,惡狠狠的質問:“她怎麽死了?”


    小廝嚇得渾身哆嗦,他說:“錦王妃把碗扔到了長煙郡主的頭上,長煙郡主的孩子沒保住,人也沒救迴來。”


    望舒放開小廝,往天牢的方向輕功飛去,就是逃命,都沒有這次的速度快。


    帶著一股殺氣,等不及獄卒慢悠悠的一圈圈解開纏繞的鐵鏈,望舒一腳踹在錦王妃的牢門上。


    那鐵鏈子有望舒的外力運作,一瞬間嘩嘩啦啦的全都掉在了地上,門狠狠撞在一旁的牆壁上,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整個牢房都顫了三顫。


    牢房頂的土屑飛揚。


    “郡主!郡主息怒!”獄卒啪的一聲跪在地上,身後是連忙追著趕來的薑淮和獄卒長等人。


    嘩啦啦的跪倒在地一片人。


    “新安!”薑淮一把拉住望舒,望舒轉身看著那隻拽住她胳膊的手,“讓開。”


    “別做傻事。”薑淮不聽,另一隻手握住望舒的手。


    “我不殺她,你放開吧。”望舒言簡意賅。


    聽到這句不會殺人,薑淮才鬆開。


    錦王妃已經被眼前的變故嚇得躲到了牆角:“祝舒你要幹什麽?”


    她尖叫著看著望舒入死神般降臨。


    一個巴掌扇在她的臉上:“平日裏你再不喜長煙,都到什麽時候了,還要拿她撒氣!你明知道她不願意和你發生衝突,也不願意違背你。”


    錦王妃啊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臉:“祝舒你憑什麽打我,我是你的長輩!”


    “姐姐她是不是出事了?”祝長櫻和祝長昭拽著牢門大聲問望舒。


    望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扇了錦王妃的另一半臉。


    她的臉高高腫起,人也被扇倒在地,像個潑婦般的哭喊著要還手,望舒一腳將她窩到一旁,轉身看著祝長櫻那張焦急的臉,在嘴邊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人未言淚先流。


    “她……沒了?”祝長櫻遲疑了片刻,輕聲問道。


    望舒隻用那雙流著眼淚的眼睛靜靜的看著祝長櫻。


    祝長櫻的哭聲撕心裂肺,這世上唯一懂她的人,一個封號都沒有的郡主,就在不經意間,永遠的離開她了。


    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與她祝長櫻感同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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