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的正是《兩父爭子》,這是十多年前就突然爆火的一出戲,人人都稱讚編者夠大膽,想法天馬行空。


    正是因為太過於荒謬,才被傳至今日也百聽不膩。


    “新安!”顧澤川出入了幾家梨園,終於在這家的角落裏尋到了側托著下巴聽戲的望舒,她下睫毛上被淚珠三三兩兩粘在一起。


    一張長椅上,望舒本來坐在正中間,見來人往裏挪了挪,讓出個位置來。


    她的手慢慢的攀上欄杆,將整隻胳膊都搭在木製的欄杆上,頭枕在胳膊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台上。


    “你說這世上到底有沒有一種方法,能鑒別血親呢?”望舒忽然開口問道,她把頭轉過來,看著顧澤川。


    “我以為氣息功可以讓我辨別血緣,但是根本做不到,謝陸說他有辦法,要我去赴宴。”


    顧澤川輕輕碰了下她的臉,比他從外而來的手還要冷,便將手心覆蓋在了她的臉上,遮住了她半張臉頰。


    “他找來的人你也敢信?那必然結果是他啊。阿予都找不到的辦法,他又怎麽可能找得到呢?”顧澤川溫柔的說著。


    “明日赴宴,就別留他性命了吧。”語氣依然很溫柔,但嘴裏說的明明是殺人。


    顧澤川替望舒做了決定,她從不曾這樣優柔寡斷,就是殺勺星竹時,都是那樣幹脆。


    “好。”望舒整個人湊到顧澤川身邊,“子輿也跟我學壞了,會殺人了。”


    顧澤川心想,所有惹你不開心的人,都該死才是。


    望舒又趴在了桌子上,懶洋洋的,好似沒了骨頭。


    “這些年跟隨父親做生意,我曾在一本古書上見過一種不同於現在的製度,被稱為母係社會,阿予,你知道什麽叫母係社會嗎?”顧澤川的聲音低沉又緩慢的飄進了望舒的耳朵,伴隨著那邊吵鬧的“搶孩子”的聲音。


    “以女為尊嗎?”望舒猜到。


    “是的,生活在當下我根本不理解為什麽女人可以為尊,這怎麽可能呢,直到我看到最後麵的解釋。”顧澤川頓了一下,又繼續道,


    “隻有女人可以保證她的孩子是她自己的,男人不能,所以去父留子,保證血統永世延續。”


    “公主,郡主大概就像母係社會一樣,你身體裏流著的就是你母親的血,這就夠了,何必去糾結父親是誰呢?”


    “又或者說,你已經認定了望氏是你的父親,那又何必再想著驗證血緣之法?”


    顧澤川說完,忽然挪開了手站起身在望舒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迴去吧,這戲亦真亦假,誇張至極,不必再聽。”


    先一步掀開門簾的望舒看到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紛紛揚揚的雨順著門簾的力向屋裏飄過來,她很快合上了門簾:“帶傘了嗎?”


    顧澤川下意識的問道:“下雨了?”


    從她身側挑起門簾,毛毛細雨卷著風而來。


    “我來時還未下。”他抱歉的解釋道。


    身後的小廝小步跑了過來:“郡主可是忘了帶傘?”


    他將手裏的傘交到顧澤川手上:“有空還就行。”


    顧澤川道謝,兩人撐著一把油紙傘往外走,兩人離得近,兩人的衣服偶爾接觸摩擦在一起。


    “冷不冷?”顧澤川偏頭看著望舒被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子,“你要不要把手鑽到我的袖子裏。”


    他換了一隻手撐傘,寬大的袖子塞進來兩隻冰涼的手:“才剛晴天就又下雨。”


    “大概老天爺也知道你心情不好,陪著你哭呢。”顧澤川開玩笑道。


    兩人一道迴郡主府,誰也不知道,剛剛的梨園裏,宋鶴辭就坐在雅間。


    “郡主已經走了,爺還不迴?”一旁的小廝問道。


    “戲還沒唱完,等結束了再走吧。”宋鶴辭搖了搖頭。


    “爺的腿逢陰天下雨便疼,還非要在這受罪。”小廝不滿的嘟囔了兩句,“明明為了郡主做了那麽多的事,爺又從來不說。”


    “懂的人不必多說。”宋鶴辭把湯婆子放在那條殘廢的腿上,因為溫暖,減輕了些疼痛。


    “可是郡主根本不懂,爺長了一張嘴,跟白長了似的。”小廝無情的揭露了宋鶴辭的謊言,“如果是我,做了三分事,也要說成十分。”


    “你這樣做讓心愛的姑娘知道了,你倆估計也沒有以後了。”宋鶴辭皺了皺眉,“沒做過的事也要騙人家做過,這本身就是錯的。”


    “爺也有臉說我的不是?爺做了十二分,可說了一分?還不是連個夫人都討不來?”


    宋鶴辭輕輕的笑了一聲:“情誼相通過,擁有過,就夠了。”


    “考題你也聽過了,有沒有什麽想法跟我說說?”望舒一挑眉,看著顧澤川甩了甩傘上的水,放在長廊處,“如果是你,你怎麽做?”


    顧澤川毫不猶豫的迴答她:“如果我是長公主,我會想誰對我的孩子好,誰就是孩子的父親。


    可如果我是新安郡主,我會想誰對我好,誰就是我的父親。


    阿予,你想要的答案是站在孩子角度的答案,不是站在父母角度的答案,那是你的心結,不是長公主的。”


    知新安者,唯有顧澤川也。


    他的阿予,少時多次夢魘,夢中都是兩父爭一子的畫麵,她從不將自己年幼噩夢般恐怖的經曆向外人訴說,可時時處處都能聽到說書先生編纂後的兩父奪子的故事。


    最開始隻是說書的誇張開玩笑,後來被戲劇編者聽去,又天馬行空的寫出了更誇張的版本。


    就像是狸貓換太子,趙氏孤兒,經過口口相傳,重新編纂,增加了更戲劇性的細節。


    人們大多覺得有趣,每次到茶館點的都是都是這類“故事”。


    戲樓也喜歡演這出戲吸引看客,可這故事裏的受害者在想什麽,無人知,也無人想知。


    十多年前的事,誰也說不清源頭,更不知道這兩父爭子中所爭的子,是望舒。


    他們編成皇上隻有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又隻有一個兒子,然後駙馬和側君開始爭奪這個兒子,都想在皇上麵前證明自己是孩子的親生父親。


    用了各種各樣奇葩的方式,先是滴血驗親,再是請神示意,最後還有隕石墜落,暗示身份,折騰到最後,兒子被折騰死了。


    誰也沒有孩子了,皇帝斷後了,隻能從宗族裏找個孫兒過繼。


    又諷刺又好笑,一群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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