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的上京街道。


    周獻與燕老駕馬帶隊,全副武裝的燕家軍將中心一十八人抬的龍轎牢牢圍住。


    屋簷之上,百姓當中,前後左右,穿軍裝的自是能一眼分辨。


    但著便裝的護衛、暗衛、影衛們自也分不出敵我。


    百姓不畏大雪的天,將上京街道的左右兩側堆得滿滿當當,人流擁擠不動,紛紛對著轎上的人高唿、揮手。


    周洄麵上淺笑,亦是左右交替的同兩側百姓揮手。


    裴嚴尖聲道:“陛下口諭!皇城之東南西北四方城門處,設訴信集、願景集,不論大小事件,皆直達陛下親閱。


    今起三日,此四處另設暖棚,熱粥饅頭供所有大周百姓,驅寒暖腹!”


    此聲歇下時,百姓叫好之聲一片。


    既往朝京節,搭棚施粥是常態,是必行,但寫訴信、願景倒是頭一次。


    在周洄統領的大周,各州縣知府皆設有類似於此的信箱,但下到地方,能被實行的遠遠不足,再被層層下壓,能送到殿前的,皆是一片欣欣向榮。


    他今日遊行途中下這麽一道旨意,在百姓心中自然格外加分。


    這才是真正的,直麵聖前!


    此話每隔一裏,裴嚴便會高聲誦讀一遍。


    前排周獻與燕老對視一眼,眼神之中便交流了一切。


    隊伍無波無折的走到護城河主街。


    護國將軍府便在此。


    衛家出事,在六年前了,也就是出事後兩年,也舉行過一次朝京節。


    這條路,周洄上次沒避,此次自也不避。


    河是護城河,街是主心街,必要繞上一圈。


    而衛府是被滿門抄斬的罪臣,自也沒有他周洄要避的道理。


    隻不過今日衛府門前的光景,與四年前有著天壤之別。


    四年前,百姓覺得這一處晦氣,怕衛家人的邪陣對他們還能有所影響,避之不及,那般擁擠的情況下了還能將衛府門前留出一片空來。


    而如今,排著隊進門祭拜衛家的人,隊伍依舊,一連三排,隊形長且有序著,轉眼看過來,好似不過順便觀一眼朝京節朝聖罷了。


    連歡唿聲,都比旁處要淡上許多。


    裴嚴又將那話念上一遍後,這群人的反響亦是算平淡。


    周洄眉眼壓下來些,嘴角的弧度依舊。


    他看向前頭帶隊的背影,心中也清楚不過,衛府門前,必然就是周獻要逼他翻案之地。


    這一處,他必有所埋。


    果然,周獻停了下來。


    他翻身下馬時,燕老將軍也翻身下了馬。


    周洄眉心擰起,燕老?


    燕老常年不在京中,竟也是周獻的人?


    周洄選燕家軍,看重的便是他們遠離上京,不與黨爭。


    他嘴角掛起冷笑來,他這兒子能與他八字天合,自當不是凡輩!


    周獻幾步朝龍轎走來,單膝跪下抱拳道:“陛下設訴信集,此心為聖,絕好。但這上京之中,最是投訴無門的,便是衛家滿門忠義!


    臣周獻,在護國將軍府門前,代衛家滿門冤魂,代行訴之!”


    隊伍停下,獻王下馬行跪時,周遭便逐漸安靜了下來。


    待他話音落地,人滿為患的護城街道上可謂寂靜無聲。


    話落不過一息,衛府門前的隊列刷刷跪出一排人浪來,前排聽見周獻所言的人高聲誦道:“草民願同獻王代衛家滿門忠義之冤魂,代行訴之!”


    人聲往後傳去,聲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草民願代衛家滿門忠義冤魂,代行訴之!”


    “願代衛家滿門忠義冤魂,代行訴之!”


    “……”


    周獻:“衛家百年護國將軍府!代代忠義,功勳在冊!拋頭顱灑熱血護得大周之昌盛如今,百姓之國泰民安!


    邪陣術法,衛家人不屑,亦不會為之!


    將軍戰死絕無悔,冤死之魂絕不息!


    臣懇請陛下,此案蹊蹺之多,必要重查!”


    “衛家冤魂不息,此案必要重查!”


    “衛家冤魂不息,此案必要重查!”


    “必要重查!”


    “重查!”


    “……”


    百姓越跪越多,要翻案重查的聲音早在前兩日開始便層出不窮。


    甚至有百姓自發組織起書寫萬人血書上稟陛下重查。


    周洄都知曉,所以看著麵前跪成一片的人,他心中也不意外。


    聽著人浪原傳的迴音,麵上依舊維持著淡然。


    周洄未開口,裴嚴音高聲利道:“陛下有言:護國將軍府之功勳,朕從未否絕,朕亦痛心疾首,久久未能接受。但此案審時,證據確鑿……”


    話說到此,百姓的嘈雜反對之言瞬起。


    裴嚴隻得更加高聲道:“但是!陛下有言:衛府事出,朕心傷臥病,全權交由太子審查定奪之,太子所交之證物、認罪書皆無異樣……


    但今獻王有異議,百姓有異議,朕自當身正心明,接了這訴信!


    今令獻王為首,大理寺卿為輔,協同獻王重查衛家一案!”


    不出他們所料,這口鍋,確確實實砸在了周昊身上。


    周洄所言,格外清晰明了的將太子推至前頭擋著。


    百姓中有人誦周洄一聲“陛下英明”。


    但更多的人,依舊跪地不起。


    包括周獻。


    周洄這才出聲道:“獻王還有話講?”


    周獻繼續拱手:“太子殿下已經五日未上的早朝,此事,亦是蹊蹺!”


    裴嚴道:“殿下重病,早已與陛下告過假了啊。”


    周獻:“太子身為儲君二十六年,從未這般,哪怕是看座朝堂,也未曾告假超過一日。”


    周洄麵色難看的很,咬牙道:“今乃四年一度的朝京節,獻王當真要在此處關懷自己兄長而影響朕的行程?!


    恃寵而驕,獻兒也要分得清輕重才是。”


    周獻低頭高聲:“兒臣不敢!兒臣憂心太子殿下的身體,所以便多查詢問道了一番。”


    人群中,蕭澄帶著身穿布衣的朱婉卿適時現身。


    朱婉卿雙膝跪下,朝周洄磕頭道:“陛下,宮中有言太子殿下臥床不起歇養於太子府中,但兒臣於太子府中,壓根不見殿下迴府啊。


    六日前,純貴妃薨逝,殿下夜深被請入宮後,便再未迴府,陛下,兒臣實在憂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有酒朝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肆意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肆意滿並收藏有酒朝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