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院。


    藍空桑與崔日幾乎同時道:“那信中寫了什麽?”


    今晚蘇越的視角所述,都是崔林之代之。


    他看看殷問酒,見她沒有要迴答的意思,便繼續代話道:“信中說,她見過衛清纓……”


    那厚厚的幾張紙上,內容並不多。


    殷問酒至今還能記得一字不落,她接過崔林之的話,語調平緩的讀信般道:


    “易宅半年有餘,自問已是天下第二,你師傅做陰生子第一,但他快死了,所以便算我第一。


    他要與我結伴同行,等分道後我再迴雲夢澤。


    先寫信給你,是怕被他耽誤。


    蘇越,他實非好人,你知我能識怨。


    近日他怨氣籠罩周身而不驅,便是不得驅,而那些怨,我能看見卻感受不了,目之所見,更是奇怪的很……


    還有,他在忌憚我……


    算了,會麵細說。


    還有,我在京中遇見一少年女將軍,名衛清纓,人之羈絆,你可懂?我看到了我與她往後的羈絆,共為一體過般的羈絆……


    這種感覺寫不出來,我不懂,也不敢與況佑年說……


    衛家護國將軍府,好難查,我才不到十一歲吧,便是更難,但你知道我在懷疑什麽吧?


    算了,見麵細說……”


    她這信寫得雜亂無章,很多想要長篇大論的後話被省略,幾次準備就此停筆,又再次起頭重開一段。


    半年多不見,她其實有很多的話想說。


    但講太多了又不符合她一貫冷淡的性子,所以一切都在見麵細說中。


    殷問酒道:“見到衛清纓時也見到了沈鄴,我在林中追怨,他們二人在舞劍,劍風刮來時劃破了我一截衣袖……”


    見她不過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衛清纓走過來看了一眼她破開的袖口,掏出一錠銀子來,“賠給你。”


    殷問酒木楞的接過,盯著衛清纓看得入神。


    衛清纓眉心壓了壓,問:“認識我?”


    殷問酒道:“你是誰?”


    衛清纓的眉頭鬆了下來,她嘴角微揚,“不重要,山中不安全,迴去找你家大人吧。”


    ……


    周獻輕聲開口:“你同清纓,兩人長得一點不像,這種羈絆的感覺,究竟是何種感受呢?”


    衛清纓是橫刀立馬的將軍,英姿颯爽偏硬朗一些的五官,骨架更高,是習武之人的腰板挺拔。


    而殷問酒則是江南女子的精致五官,明亮豔麗又清冷,很矛盾的外在與她的狂妄之氣相疊加,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奪目。


    這樣兩個人,同父異母的姐妹,早在那年的山林之中見過一麵。


    每一步的機緣,都像是神來之筆般,為她的自救而埋下伏筆。


    殷問酒當年都沒能敘述出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如今時過多年,更模糊了些。


    她道:“可以理解為眼緣,或世人常說,一胎多胞的兩人會有一種相互的感知力,我見衛清纓時也可以這樣理解。


    或者又像前世相熟般……”


    衛清纓自然不會告訴她姓名,知道人是衛清纓,還是殷問酒用了些術學的法子。


    而以衛清纓的年紀來看,她們二人的關係除了姐妹也不會有旁的可能。


    那是殷問酒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身世。


    她或許並非況佑年所說,是他自流民手中救下的。


    而那之後沒幾天,況佑年周身的怨便逐漸顯露出來。


    這半年的時間,他衰老可見。


    殷問酒本就對他沒有交心信任過,如今更是從種種跡象中發現他這慈悲外表下不做好的疑點來。


    衛府也探不進去,她便決定先走再說。


    那信中,寫得都算保守,因為她知道蘇越待她師傅心中多少尊敬。


    崔日道:“老將軍行將就木之氣,便是說是上京之中的陣已經在做了?天劫天劫,明知天子降劫,師傅做純貴妃,您做監正,都沒有想過攔住陛下嗎?”


    崔林之嫌棄的看他兒子一眼,還沒開口,便聽殷問酒道:“正因為師傅與崔叔了解周洄是怎樣的人,這樣的話越是不能說,不能勸,不能攔。”


    周獻接話:“因為越多人的維護,都是將衛家越快往斷頭台上推罷了。”


    天子之忌憚,曆朝曆代都是如此。


    但古往今來,還不曾聽聞有人做到如周洄這般人神共憤!


    崔日又道:“那汙蔑之陣,以皇家命脈壓百姓輿論的邪陣確實是您親手做的?”


    崔林之一時無言。


    當時的上京,衛家人幾乎全部出征在外,師姐追著老將軍的隊伍,崔日被陛下派遣南下……


    隻留崔林之一人,麵對周洄的威壓。


    他換了口氣,才迴道:“護國將軍府,無一道主心在,一府老弱又哪裏察得出那些陰損法子。


    汙蔑的陣法不重要,周時衍當年輕鬆便成。


    難的是悠悠眾口要堵,是天下百姓要堅信不疑的認定衛家之人該死!


    而不是因天子忌憚,冤殺忠臣!”


    崔林之答了崔日的第一問,那輕鬆的汙蔑是周時衍所為。


    但控悠悠眾口的邪陣呢?


    從崔林之的艱難開口中,崔日也明白了,大概就是他……


    殷問酒替崔林之迴道:“周洄要衛家完,這是結論,且已是在進行之中的必亡論,隻要衛家不起兵,這便是既定的事實。


    所以況佑年拿你威脅崔叔時,他選擇了你。”


    殷問酒作為衛家人,語氣之中絲毫沒有責怪崔林之這一行為。


    因為他知道他沒得選。


    崔林之看看殷問酒,當時的她,大概還在暗室之中,而這些過程她卻了解的十分清楚般。


    他低頭一點,看著崔日道:“是,是我,這種邪陣,周時衍不行,甚至是我也不曾想過。


    而衛家這事,周洄的計劃早已做了二層,他要衛家身敗名裂的完,百姓才不會隻知這大周有護國將軍府,而不知帝王更換。


    他讓周時衍做第一層時,向我旁敲側擊過可有法子扭轉輿論。


    初時我油滑不應,哪怕他怒言給我危機。


    直到……況佑年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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