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大娘試探著把蘇央放下,才剛下地,她便手腳並用的朝殷問酒爬去。


    殷大娘的心剛一鬆下,又聽殷問酒道:“我叫你走,站起來。”


    小央央估計高興的一時沒明白過來,還在屁顛屁顛的爬著。


    “站起來!走過來!”


    這一聲頗有氣勢,小央央嚇一激靈,踉踉蹌蹌的扶著衣櫃起身,一步一挪的朝殷問酒走去。


    小表情實在委屈。


    殷大娘悶聲一笑,還真是一物降一物,自找教訓呢。


    她從正廳走向廚房時,看到殷問酒寫的那張問酒被風吹得落了地,她撿起來,吹了吹墨上粘的灰塵,疊放在口袋中……


    這期間,千南惠來過,見她性子老成,也同央央一般,總愛纏著她玩。


    她繼續寡言寡語,但出房門的次數,明顯多了好些。


    又過幾月,蘇越迴來了。


    帶了一棵桂花樹,親自在門前挖坑種下。


    那一晚,殷大娘做了一桌好菜,蘇越喝得醉醺醺的,趁著夜色帶著她駕車而去。


    臨走前,小央央還傻樂著。


    直到上馬車沒帶她,頓時哭得天崩地裂,在殷大娘懷中掙脫著,伸出去半個身子去夠殷問酒,尖聲嚎叫著:“問酒!問酒!嗚嗚嗚嗚嗚,央央去,央央去……”


    蘇越懶洋洋的靠著馬車,笑道:“那孩子這麽喜歡你,你不去告別嗎?”


    殷問酒瞪了蘇越一晚上,眼睛都瞪酸了,怪她為什麽來這麽遲,讓她不安,以為不過又是拋棄。


    蘇越揉亂她的頭發,“別瞪了,一時半會不會迴來這,你不去可別後悔。”


    馬車後頭的哭聲逐漸嘶啞。


    蘇越的車也趕的懶懶散散,並不著急去哪似的。


    殷問酒開門跳了下去,她快跑幾步,朝殷大娘伸手。


    殷大娘與小央央都是一愣,蘇央先反應過來,彎低了自己伸手勾住殷問酒的手。


    殷大娘這才後知後覺的蹲下,這近兩年時間,不管蘇央如何賴皮,如何粘人,殷問酒都沒抱過她一次。


    讓她看著妹妹,她就單純看著。


    蘇央會翻身時,看著她不掉下床。


    蘇央會爬時,看著她不能爬出她圈起來的範圍。


    蘇央會走時,看著她不能走出她圈起來的範圍。


    每每要她抱,她便把她往地上一按,等蘇央掙紮著站起來時,這人早已不見身影。


    如今,這是她第一次伸手。


    五歲的孩子,抱三歲的,實在費力,但殷問酒力氣不小,蘇央吊在她身上嗬嗬的笑,把殷問酒拽得緊緊的,“姐姐抱,抱央央。”


    殷問酒抱了不過一會,便把她放下站著,蘇央還摟著她不願意鬆手。


    殷問酒推開她,彎腰與她平視道:“我走了,你懂嗎?”


    蘇央還在傻樂。


    殷問酒:“蘇越說一時半會不會迴來,你要是長大了,讓大娘給她寫信吧……如果還記得的話。”


    蘇央壓根聽不懂,摟著她一條胳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的笑著。


    殷問酒拽過她一隻胳膊,給她麵上隨便抹了一通,“傻子。”


    蘇央還在笑:“姐姐,問酒,抱央央。”


    殷問酒把她朝殷大娘一推,轉身跑了。


    身後又是震天的哭嚎聲響起。


    她不再理,催蘇越,“你能不能快點趕車。”


    蘇越揮了一鞭子,馬車疾馳起來時她問殷問酒:“為什麽不讓我帶她一起?”


    殷問酒:“你有你的理由。”


    蘇越笑了,“你累不累啊,五歲活成五十歲。”


    車行幾日,明顯是往西北方向。


    而蘇越之前說,錢塘是南下。


    某天她忍不住問蘇越:“不去錢塘嗎?”


    蘇越嗯一聲:“不去。”


    殷問酒:“那去哪?”


    蘇越:“酒泉。”


    殷問酒:“哦。”


    蘇越又笑了,“不問我為什麽?”


    殷問酒:“你有你的理由。”


    蘇越:“……老太太似的,你這性子怎麽比崔日還難擰過來。”


    殷問酒:“崔日?你說的崔哥哥嗎?不帶他?”


    蘇越沉吟一番,“不帶,他爹會帶他走。”


    說罷,她迴頭看著殷問酒一笑,“真好,我還有你,又重頭開始養小孩了,也是這個年紀,真有意思。”


    入酒泉後,一片黃沙地。


    殷問酒滿臉疑惑:這地方能住人?


    蘇越看出她的難以置信,苦澀道:“姐姐受傷了,想躲起來舔舔傷口,這是人的本能,懂嗎?”


    殷問酒不懂,“誰傷的十倍百倍還迴去, 這才是本能,你叫懦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蘇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陣風起,吹了不少風沙入口,她呸呸呸了個半天。


    等緩了氣,才嗆迴去:“打不贏怎麽辦?被人殺了豈不是更虧?”


    殷問酒:“想辦法,提升自己或是借他人之手,躲著能解決事?”


    蘇越又問:“不想殺,不能殺,又該怎麽辦?”


    殷問酒終究隻是個五歲孩童,這是怎樣複雜的關係才會如此矛盾她不懂。


    見她不應話,蘇越又道:“我師傅,可有告訴你你的生時?”


    殷問酒搖頭。


    蘇越嘖嘖兩聲,“我覺得你這孩子實非凡輩,掐個驅邪咒來看看。”


    殷問酒三兩下成結,十指修長,翻轉的格外好看。


    麵前終於得見被黃沙撲了半塊牌匾的雲夢澤三字,殷問酒這才知道,雲夢澤是黃沙戈壁的一間客棧。


    她四下轉一眼,荒無人煙都不足以形容此地的荒蕪。


    時下還是風沙時節……


    蘇越伸手推門,一股長久無人居住的木頭味撲麵而來,她拍拍手,愉悅道:“好了,躲進來吧。”


    殷問酒:“……”


    蘇越的心情屬實不錯,她四下轉上一圈後,愉悅更顯:“風沙季過,這裏別有一番味道,也可以出門,不過十日半月便能到鎮上。”


    殷問酒:“……”


    蘇越:“打今日起,我是你姐姐,也是你師傅,還是你掌櫃的。你長得實在好看,術學上也有天賦,看著更像是個勤快的……”


    殷問酒:“別鋪墊了,想幹什麽?”


    蘇越在二樓欄杆上撐手看她,笑道:“能幹什麽,幹活唄,先做小二的。”


    ……


    蘇合院。


    殷問酒道:“雲夢澤五年,你雖也時常不在,但總不會走太久。”


    蘇越笑:“五年,好在有你,日子有趣的很。”


    殷問酒垂著眼看向蘇越,“所以為什麽,明明已經有了懷疑,五年,卻還是要將我帶去見況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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