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空桑不答,她想到方才要下手時,那份心情……


    如今若是殷問酒再交待一遍讓她殺了她,藍空桑已經不敢答應好字了。


    這些細節,當時還臥床不起,時好時壞的崔林之也沒聽過。


    他眼眶發澀的撐手扶額。


    而一旁的崔日,更是早已雙眼濕潤。


    蘇越道:“也正是因為這個決定,埋下了讓況佑年計劃生變的根。


    困怨為陣養活死人,這術聽著便不是什麽正義之術吧?


    我們修正心,哪裏碰得這些。所以我沒敢告訴況佑年,那時候我們多信任他呢,是不想讓他有半分失望的信任。


    十鳶身死已過十日之久,三叉陣法我又要做得隱蔽,兩相為難的很。


    也正因為她禦靈人的身份,怨靈不掙脫,更是主動溫養,這身死多日的人才未腐。


    這也是能瞞住況佑年的原因。


    三叉陣罕見、活死人罕見、禦靈人更罕見,再加上我這樣行內翹楚術士膽敢為之,亦是罕見。


    這事能成,要素太多,多得連況佑年都沒這方麵的設想。


    包括林之,我也瞞著。當時對他沒有十足信任,也覺得他這人清澈的愚蠢,壓根藏不住心事。”


    崔林之不反駁她,那年大家都還年輕,況佑年一張麵具戴久了,整個人恨不能都散發出佛光的慈悲心來。


    若蘇越真的告訴了他,當下的他確實做不到平靜。


    崔日問道:“可師傅你不是說,我娘醒,是因為你找我,告訴她我沒死……”


    當時蘇越怎麽講的?講得她自己都頻繁斷句的難忍。


    她告訴他,他娘是哀莫大於心死,以為他死了,以為他爹死了……這些還是後來殷問酒推出他娘的死,是被他爹借了命……


    崔日整個人簡直要割裂了。


    如今這麽聽下來,師傅從最開始便知道他還活著啊!


    蘇越聽明白他這話的意思,無奈一笑:“說來話長,但也不算騙你,你娘在暗室中四年,我追殺梁家人四年。


    因為當時並不確定能否帶迴來活著的你,所以沒敢與你娘的屍體談起。


    她躺在那裏四年未腐,卻也不活,我本也在自我拉扯著,懷疑這麽做到底對不對呢?


    直到找到你,我才敢說,沒多久後她便醒了。她不醒的四年,確實歸於心死。


    人將死於非命,親眼見到自己的孩子與夫君被人殺,那一瞬間要報仇的怨直達頂峰。


    可死後,一月兩月三月,對於一個憑怨靈溫養的屍體來說,沒能即時‘活’,這股怒氣、怨氣是會減淡的。


    你活著,還在我手上,確實是她能醒的重要原因。”


    蘇越的故事,永遠真假摻半,即能當下騙過,又經不住殷問酒的仔細琢磨。


    見她話停,周獻問道:“您在追到梁家人時,發現了況佑年的蹊蹺?”


    蘇越嘖嘖搖頭,“你低估他的實力了,若是讓我追到便能發現此人的心思……”她看一眼床上,“又何須到如今地步。”


    “我能追四年之久,這其中自然不缺況佑年的助力,對梁家人的助力!”


    說罷,她又看一眼崔日。


    周獻發現了,自他們進到這房間起,蘇越和崔林之頻頻將目光落在崔日身上。


    他試探著問:“所以讓你尋到域都府,也是因為況佑年要他們死?”


    蘇越點頭,“不過當時我還沒看透,隻以為蒼天有眼啊,總算讓我找到這窩遁地老鼠。


    梁家人待崔崔……不當人養,後來我想他讓我去找到崔崔,應該是想法轉變,發現或許我自己養大的孩子,必能更在意些。


    也不知他與梁家人達成了怎樣的約定,我帶殺手為梁家還原當年屠殺崔宅之景時,他們竟能為況佑年守口如瓶。”


    周獻從這話中聽出暗意來,他也看了一眼崔日。


    為何要自己養,加上方才二人準備破陣時對崔日的不舍……


    “方才的不舍,是不舍崔日性命?”周獻問。


    崔日一時沒懂,問道:“什麽意思?”


    蘇越看著周獻點頭,“你與問酒,還真是登對,往後若是為敵,我真是好奇你們誰會玩死誰?”


    周獻:“不會為敵。”


    崔日又問一遍:“什麽意思?我的性命如何?”


    藍空桑突然開口:“今日醒的若是況佑年,你必死,老掌櫃的與你爹都還可能緩一緩。”


    蘇越哈哈地笑,“桑桑當真是聽進去了。”


    崔日皺眉,“我也聽進去了啊……噢,”他恍然道:“師傅你養大的我,我們感情深,他便能以我來威脅您……們,計劃若是不按他定得來走,我性命有危?”


    蘇越:“嗯,有危太輕,是會死。”


    她換了姿勢,讓疲乏的身體舒展些,繼續道:“這也是後來好久好久,才發現。說迴做十鳶為活死人吧,你們讓我很亂。”


    眾人便不再言了。


    蘇越道:“老崔尋的宅子,很合適,我將周圍的荒地、田地轉了好幾人的手買下來,布陣、設防,一切都悄摸進行著。


    況佑年憂心著林之的生死,倒是無暇顧忌我,隻知道我在江陵等人來。


    我在江陵及其周邊忙了約半個月,藏好十鳶,一切都安排穩妥時,林之也能下床了。


    他要與我一起走,況佑年不允,便催著我先走。


    此時我已等來幾人,林之的身體也根本不能奔波勞累,我便留信與他不告而別。


    追去廣陵府時,已過去一月多,梁家人早已人去樓空。


    我四下尋著他們的蹤跡,也給況佑年寫信。


    信是送去江陵的,此時我壓根不知他們已經去了上京,等再收到迴信時,輾轉已是三月過後。


    崔家在江陵已遭滅門,況佑年道為著林之的安危,讓他入了欽天監,值得懷疑嗎?


    一點不會吧?多麽合理呀。”


    欽天監乃皇室何其重要的機構,崔林之雖學術幾年,也當真奇才,成果斐然。


    但他幾乎不怎麽出江陵,沒有蘇越這般曆練得來的人脈關係,他一個滅門獨苗,得天子庇護是最好的途徑。


    於是欽天監中出現了一姓元名靳之人。


    他為況佑年往後的計劃,先一步搭上了橋。


    “往後幾年,如我既往所說,我尋遍大周,甚至被引出過波斯,每每人還未到跟前,梁家便已逃脫。


    況佑年還是那般,慈悲為懷,自不可能參與我這以殺人為目的的奔波。


    隻會偶爾迴信我他們的方位所在。


    每每迴上一道,林之說他還要念上幾十遍經來贖罪,哈哈,可笑。”


    蘇越扒拉一下崔林之,“唉,你說我們當時是不是真的蠢啊?如果換做問酒和周獻,是不是也能早早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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