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兩息的功夫,蘇央一張臉已被憋到漲紅。


    藍空桑幾步衝過去,在她抓住殷問酒手腕的幾乎同時,殷問酒手下也卸了力。


    後來的三人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副景象,殷問酒的手還架在蘇央脖子上未收,藍空桑握著殷問酒的手腕。


    三人麵色都怪異的很。


    蘇央從驚嚇中迴過神來,退了幾步後背著她們悶聲咳嗽起來。


    藍空桑還握著殷問酒僵直的手臂未鬆,她看著她的眼睛問:“我是誰?”


    殷問酒沒立即迴答她,她轉頭看向房門方向。


    王氏走在第一位,步子拿的再輕不過,像是怕嚇著誰似的。


    樓家兩兄弟並行在王氏身後。


    王氏試探著喊道:“酒啊,小酒兒嗎?可還認得姑母?”


    那怪異之處,便是眼神。


    是殷問酒陌生的,讓人格外有距離的眼神。


    藍空桑拽動她的手腕,又急著問了一聲:“你是誰?衛清纓?”


    殷問酒的視線又落到藍空桑抓著她的手腕處,她眉心微皺,想要抽迴。


    奈何藍空桑的手勁又豈是她能抽動的,於是她抬眸看向她,迴道:“我是殷問酒,鬆手,藍……空桑。”


    她或許是準備直接喚她藍空桑,後又皺著眉斷了一瞬,改口空桑。


    藍空桑還是覺得不對,哪怕是兩人認識的最初,她都沒喚過幾次她的全名,更別說如此生疏的腔調。


    她伸手指向拿手遮著脖子的蘇央,又問:“她是誰?”


    殷問酒不過餘光一眼,冷漠迴道:“蘇央。”


    王氏見她還記得人,鬆了口勁,上前兩步握住她剛從藍空桑手中抽出的手,“小酒啊,姑母真是要被你嚇死,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不答話,又將手從王氏手心抽出。


    掀了腿上的被子,穿鞋下床。


    樓還明拿手肘碰了碰樓知也,小聲道:“小妹不對勁呀!”


    連他都看不出來的不對勁,那自然是格外顯眼的不對勁。


    蘇央見她單著一身衣裳起來,忙把一旁的狐裘為她披上,雙手都占著,那脖頸上鮮紅的指印便露了出來。


    殷問酒盯著她脖子看了兩眼,眉頭再次皺起,別扭的吐出一句:“抱歉。”


    蘇央又忙用手蓋上,啞著嗓音道:“沒事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她也看得出,醒過來的殷姐姐格外陌生。


    是陌生又冷漠的感覺。


    “問酒,你可是……想起過往了?”樓知也問道。


    殷問酒:“一些片段。”


    她沒有要與幾人繼續深聊的意思,看向身旁的藍空桑道:“陪我出去一趟?”


    以往她說走就走,默認藍空桑必然會跟著,哪裏會有現在這樣的問句。


    藍空桑還沒出聲,樓知也道:“去哪?”


    殷問酒懶得應付,直接抬了步子走,隻道:“隨便走走。”


    樓還明還端著那個藥罐,見她要走,也不管什麽不對勁了,忙道:“等等,等等,先喝完湯藥啊。”


    殷問酒看著攔在自己麵前的人,居然難能沒皺眉,遲疑瞬間便迴道:“好。”


    怎麽又隻聽得樓還明一人的話了?


    她在桌前坐下,看著樓還明忙活著將罐中的藥倒到碗中。


    還不等樓還明交代,便咕嚕幾口灌了下去,眉頭不皺,蜜餞不要,便又起身往外。


    藍空桑自然跟上,路過樓知也時,她道:“暗衛跟著,去找梁崔日。”


    樓知也點頭。


    ……


    二人從蘇宅偏門出來。


    門口已經停好了一輛馬車。


    今日天陰,不見雨雪不見陽,灰蒙蒙壓抑的很。


    藍空桑待她坐好,問:“去哪?”


    殷問酒:“護城河。”


    藍空聲便也不繼續問了。


    馬車駛入上京街道,人流湧動,太過熱鬧的後果便是車馬難行。


    見車內的人並不焦急,她也就沒問要不要走旁的路,繼續慢慢悠悠的往護城河方向走。


    又過半刻。


    藍空桑問:“去護國將軍府嗎?”


    車內人“嗯”了一聲。


    “你方才,為何要掐蘇央?”


    車內的人過了好幾息才答話:“她太吵,睜眼時沒看清。”


    那麽大個活人,何至於看不清?


    人在驚醒後,對身邊熟悉的一切都感到陌生、防備、不安才會自我保護般的先出手。


    而蘇宅,是她所熟悉的;蘇央,亦是她所熟悉的。


    蘇央尖叫的幾聲,大概是看她有清醒的跡象。而這聲音在此時的殷問酒眼中則是陌生又危險的,於是出手。


    又在藍空桑握住她手的同時迴過神來,這人她認識,不會傷她。


    藍空桑道:“這便是你以往的性情嗎?”


    冷漠的,對一切不信任的,充滿了防備心的性情。


    車簾撩動,殷問酒露出半張臉來,問:“你失望嗎?”


    藍空桑:“不是,隻是有些不習慣,像另一個人。”


    殷問酒:“空桑,我信你。你能無條件的如此護我……或者說她。”


    藍空桑餘光橫看她一眼,“你既沒換了芯子,何來兩個人?你既記憶齊全,也該要信他們。”


    她就這麽露出半張臉,好半晌不說話。


    似乎在心中又將藍空桑仔仔細細來來迴迴的篩了一遍,才道:“你們知道我是怎麽一迴事?”


    藍空桑嗯道:“知道,該說魂魄歸體?”


    殷問酒:“隻是魄,昨天你拿刀去擋應該是看到那些光亮之物了,那便是我的魄。”


    藍空桑:“所以你現在是有一魂七魄?”


    殷問酒:“八魄。”


    藍空桑:“噢,對,還有樓還明一魄,那你是不是可以還給他了?”


    殷問酒:“嗯。我想說的是,那些碎片般的靈,也就是我的魄,並未養得多好。所以它現在就像一塊被縫縫補補的破布,我需要時間來養得恢複如初。”


    藍空桑:“也就是你方才說的,僅迴憶起一些片段?”


    殷問酒點頭,“你說的沒錯,或許曾經的我比現在還要冷漠。”


    藍空桑:“還有權衡,你此刻也許並沒有多信任我,隻不過需要我來保護你。”


    殷問酒自醒來後頭一次嘴角彎了些幅度,她承認的倒是幹脆,“是。”


    藍空桑:“以你掐蘇央的指力、指法來看,你會一點皮毛,也就僅僅一點罷了。”


    殷問酒:“好像是。”


    藍空桑並不介懷,反而道:“你這樣謹慎些也好。”


    馬車走走停停,終於歇在了護城河邊。


    殷問酒看著河對岸那一片荒宅之地。


    她閉了閉眼,再放眼望去時,護國將軍府依舊是怨氣飄散的上京中,唯一一處幹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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