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依舊宿在王府,但是同藍空桑一個院子住著。


    沒有鈴鐺且並未近周獻身的一夜,零散怨氣依舊會飄來,符咒可抵大半,鬼怪未見。


    睡的雖並不算安穩,但已如她在雲夢澤時,也是能活著的。


    “周獻,我有一魂了。”


    這一試,她昨日並未告知周獻,隻道要與空桑在閨房中談些女兒家的話,省的他憂心難眠。


    周獻理解,便沒懷疑。


    此刻聽聞露出些疑惑神色來,“是何意思?”


    “鈴鐺,我昨日將它放在師兄那了。”


    她這麽一說,周獻便反應過來,道:“以往清纓這一魂,是住在鈴鐺之中的,鈴鐺是你二人之間的媒介,如今不需鈴鐺的意思,是她這一魂已直接與你融為一體?”


    殷問酒點頭:“我也是這麽想,自上次被師傅救醒後,那機緣的結果應該是這一魂的結果。衛清纓這一魂終養成了。”


    周獻壘起川眉,這麽聽著總感覺有些別扭。


    清纓的一魂,與問酒融為一體後,那眼前的人,會占一些清纓的性情與記憶嗎?


    若是占著……


    殷問酒看他表情奇怪,猜出八分來,笑道:“我還是我,也隻是我。”


    “若是如此,你師傅她的計劃會不會是養全你三魂七魄?”周獻眼中起了希冀。


    沒聽過人缺魂少魄不癡不傻還能好活的先例。


    殷問酒自己便常有這個認知,她這性命,每一天的光景都可能成為最後一天。


    所以時而狂妄,時而喪氣的很。


    “才疏學淺,無法迴答你。”她扯起一笑,又道:“天氣好,心情好,開端便會好,走吧,王爺。”


    見兩人動了步子,藍空桑與卷柏才過來。


    兩輛馬車,分道揚鑣。


    這十五日,殷問酒的重點便是查出陣眼何在。


    皇帝的肮髒心思不管是設陣還是借命,總是脫不開蘇越此人的。


    師傅哪怕並未參與,她也一定知道!


    這是殷問酒的肯定。


    所以查她也是重中之重。


    城門外,馬車在路邊接上蘇鳶。


    自她上馬車,車廂內便安靜不得一刻。


    “殷姐姐,你說我再見那個大娘,她還認識我嗎 ?”


    “姐姐,這麽多年過去,沒準那棵桂樹已經死了呢?你們又是怎麽尋到那戶人家的呀?”


    “殷……”


    殷問酒:“閉嘴。”


    蘇鳶的眼眶說紅就紅,委屈巴巴的看著殷問酒。


    殷問酒歎了口氣,跟哄小孩似的道:“我在想事情,你打擾我咯。”


    “那、那你可以說出來,我也想幫幫你們嘛。”


    殷問酒話到嘴邊突然一愣,原本想告訴她師傅沒死,但轉念一想師傅是沒死,可程十鳶死了。


    在蘇鳶眼中,或說一直與她相處的千南惠究竟是蘇越還是程十鳶呢?


    “殷……”見她發愣,蘇鳶想喊又不敢喊的收迴了聲音。


    “鳶鳶,兵馬司那具屍體,是你花哥哥的娘。”殷問酒決定不瞞了,蘇鳶帶大花蝴蝶,是因程十鳶。


    那麽蘇鳶呢?亦絕不可能是路邊隨意撿來的吧。


    馬車往蘇鳶兒時住的村落走時,蘇鳶聽完了蘇越與程十鳶的故事。


    這震驚已經讓蘇鳶轉不動腦子,她幹巴巴的張口道:“所以我惠姨是花哥哥的娘程十鳶?所以你與花哥哥的師傅是蘇越,蘇越還活著?所以我惠姨……確實死了……”


    她總結的沒有問題,但若是程十鳶養她,殷問酒想不到理由。


    當然了, 蘇越養她她也想不到理由。


    在出發去追蘇越前,她讓樓知也借此時間,借著那顆桂花樹查出了蘇鳶兒時的住所。


    那棵桂樹並沒有死,野蠻生長得比她自宮中挖迴來的還要好。


    午膳幾人隨便打發了些點心,又趕了一個時辰後,藍空桑的速度才慢慢降下來。


    殷問酒撩開簾子往外看了看,已經進村了。


    今日天氣好,不少婦人都晾著冬被,拍拍打打翻曬著。


    見有馬車來,紛紛打量,眼生的很。


    主要是這村子看著貧寒,壓根不會有這麽好的馬車進來。


    “你看看,可有印象?”


    殷問酒讓了位置給蘇鳶。


    又問藍空桑道:“上京附近的村,居然會如此貧寒嗎?”


    在她以為,靠近天子腳下,便算占了先天優勢才對。


    藍空桑道:“會,這天底下比這裏更破敗的地方數不勝數。至少他們的房屋看著還算結實。”


    殷掌櫃的確實不知人間疾苦。


    蘇鳶看了幾眼,搖頭道:“沒有印象。”


    村子很小,再走不到一刻馬車便停了。


    藍空桑扶著兩人下馬車,入目便是一棵比房屋還要高的大樹。


    枝繁葉茂,長開成一個飽滿的圓形。


    沒曬化的雪墜在上頭,白中露綠,好看的很。


    殷問酒抬頭望頂,哇了一聲,道:“園藝這迴事,不過那麽一迴事啊。”


    往往精心嗬護著的反而嬌貴,動不動病了枯了落葉不開花了。


    這隨意栽著的倒恨不得長成參天大樹。


    屋子裏有人聽見外頭的聲響,開了一條門縫看著她們道:“你們有什麽事嗎?”


    蘇鳶已經把這屋子外觀看了個全,門前左手是桂樹,右邊是一片用樹枝圈起的菜地。


    裏頭被白雪覆蓋,也見不到種了些什麽。


    她看著那滿臉褶皺的老婦道:“大娘,你可還記得我?我是鳶鳶啊。”


    那老婦人眯著眼也看不太清,索性開門出來,邊走邊問:“鳶鳶?是哪家的姑娘啊?”


    殷問酒問蘇鳶:“想起來了?”


    蘇鳶搖頭,迎著老婦人過去握住她的手,彎了些腰把臉湊到婦人麵前,堆滿了笑道:“是大娘您家的鳶鳶,蘇鳶。”


    “蘇鳶?”老婦人有些口音,把鳶字念得如央字音。


    “央央?央兒?”


    也就是這一聲央兒,喚起了蘇鳶模糊的兒時記憶,她應道:“是是是,我是央兒。”


    老婦人哎喲哎喲個不停,一邊跺腳一邊拍著捏著她的手道:“是我家央兒啊,都長這麽大啦,大姑娘了啊。”


    她把人拉進懷裏,好不稀罕。


    隔壁看熱鬧的人家有人開口問道:“殷大娘,這是那個小時候燒你柴火堆的小閨女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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