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倡行文風。


    士農工商,普通人家能改變身份地位的途徑便是科舉考試。


    如蕭家蕭澈,即便揭不開鍋也要擠出銀兩來供出讀書人的人家比比皆是。


    而萬諫書院便是上京城中,最有名的寒門書院。


    學子眾多,且以沈鄴這樣一個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國公府小公爺為標榜。


    在讀書人眼中,能被人欽佩的從來不是身份地位,而是他學富五車的出眾才華。


    也隻有這群讀書人的言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在上京造出軒然大波。


    各府州縣鎮,能有餘力、有閑心遠至上京朝聖的人家,至少半成以上,也是讀書人。


    周獻這一局,自他三年前關注沈鄴開始,便逐步下著。


    沈鄴以匿名寫的文章,亦在周獻的暗中推動下,引發過上京各書院,各私塾的熱議。


    紛紛議論這角度刁鑽,文筆如劍般鋒利敢於直言的人究竟是誰?


    這樣的熱議,周獻造過不止一次的勢。


    十幾篇文章,不同的筆名,哪怕成為坊間茶餘飯後被哄抬至與先聖的地位,沈鄴也從未出來認過。


    這顆棋至關重要,周獻容不得有絲毫閃失。


    反複試探他的心性之後,才走向了今日的麵對麵。


    隻不過以往,他並不知還有陣法這一層阻礙。


    ……


    護城河一路往下。


    殷問酒與藍空桑閑晃了一個多時辰過後,慢慢悠悠的到了胡記堂。


    在她出錢,胡記堂出力的情況下,胡記堂已經形成了固定的免費問診拿藥周期。


    尋常哪怕不是免費看診時,胡記堂的生意依舊忙碌的很。


    樓還明剛歇下喝上一口茶,小二又來喚:“二爺、二爺。”


    “讓我歇口氣吧。”樓還明往椅背上一躺,累得出不了聲。


    時下入冬,傷風著涼的藥匣子都快抓空了。


    小二道:“不是,是小姐來了。”


    樓還明噌地坐起,憤憤然道:“這個沒良心的,還知道來尋我!”


    昨日他忙到頭昏眼花的迴去時,隻聽卜芥說小姐迴來過,吃過飯又走了,也不說等等他!


    他自後院出來時,前頭已經擠得全是人頭。


    “殷姑娘身體好些啦?”


    “哎喲,看著還是瘦得嘞。”


    “聽樓家口風,姑娘與獻王的婚事是內裏已定下來啦?恭喜恭喜啊。”


    “可不嘛,皇後娘娘新喪,這婚事一時半會的自然是辦不得。咱們獻王好不容易熬到姑娘鬆口,自然得先內裏定下心下才覺得穩妥。”


    “還是姑娘心善積福啊,獻王爺那張皮囊……哎喲。”


    眾人哄笑那年輕婦人一臉癡相。


    她也沒有難為情,道:“怎麽了嘛,王妃都沒說什麽,王爺那般天人之貌你們誰見了不都是暗中瞄上一眼又一眼。”


    殷問酒笑道:“能看能看,看又少不了一塊肉。”


    “天人配仙女,咱們殷大善人出門,一樣羞紅一群小少年啊,哈哈哈”


    胡記堂笑聲不斷,好不熱鬧。


    樓還明擠過去幾步,“借過借過,我家妹妹身體不好,擁堵會導致唿吸不暢哈,借過。”


    人群聞言給殷問酒讓出一些空間來,樓還明拉著人的手腕,把她往後院帶去。


    進了後院,不過一月多,院中那棵高樹的葉片居然掉得一片不剩。


    光禿禿的蕭條。


    殷問酒感歎道:“不下雪,亦不出太陽的冬日,心情莫名很喪啊。”


    樓還明給兩人倒了杯熱茶,“進來坐,外頭不冷嗎。”


    殷問酒遊河時便凍得夠嗆,但她心亂,在湖中晃蕩時反而能平靜些。


    一杯熱茶下喉,身子才漸漸暖和。


    樓還明問:“怎麽被人堵著也不出聲借過?”


    殷問酒悠悠然道:“積攢好脾氣好人緣,”


    樓還明無言。


    看著她那副萎靡樣,又道:“我聽大哥說此行不是收獲頗多嗎?你怎地還如此狀態?”


    殷問酒迴視他道:“二哥你棋下得如何?”


    “一般般。你想下棋嗎?”


    “侯府,樓家,你們追隨周獻共謀大業的決心,是甘願付出性命嗎?”


    她的話題東一棒槌西一榔頭。


    樓還明也沒多問,隻是答道:“沒有願不願意,也沒有值不值得,也不因庭驍,隻是因這件事,是這件事讓我們達成一致,願共同謀之。”


    他伸手在殷問酒頭頂揉了揉,笑道:“你們千萬不要認為身上背負著我們的性命,若要這麽論,那得把人壓死。腳步如此沉重後,便會顧慮重重,遇事不決,這才是大忌。”


    樓還明缺根弦的腦子,很少能有如此正經有理的時候。


    殷問酒乖巧點頭, 靠到椅背上喊了一聲:“小胡。”


    藥鋪小二小胡應聲而來,“小姐,有什麽吩咐?”


    殷問酒劈裏啪啦念上一些藥材名和其所需的用量後問:“記下了嗎?”


    小胡:“…………您好歹讓我帶張紙筆嘛。”


    樓還明臉色難看:“…………我記下了,誰喝?為何少了一味又多了三味?”


    藍空桑:“少了多了?為什麽?效果還在嗎?”


    殷問酒:“…………此方更不傷身,效果還在,她喝。”


    她衝空桑一指,然後樓還明的下巴掉下來便迴不去了。


    “既然你記下了,那便辛苦二哥抓一份吧,三碗熬成一碗,我眯一會。”


    殷問酒已經吃驚過了,隻想著來胡記堂藥材齊全抓藥吃方便,順便等等周獻,完全沒想過樓還明的下巴。


    樓還明自己哢嚓一聲把下巴扶了迴去,咽了咽口水後剛想問什麽,腦子還算稍快的讓嘴憋了迴去。


    他問總是不妥的。


    於是隻道:“我去我去。”


    藍空桑在殷問酒身邊坐下,疑惑:“至於如此驚訝?”


    殷問酒閉著眼,屋裏爐火不夠,她抱緊了雙臂道:“這事倒是不至於,你情我願便是好事,那些世俗戒律都不值一提。他隻是驚訝在人,藍刀客在他們眼中,可是比我還沒有魂魄與情愛的。”


    藍空桑噢了一聲,又道:“你有信心在十五日內解決陣眼問題?”


    殷問酒依舊沒有睜眼,答道:“沒信心,但總是被動不是我與周獻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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