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姑娘……”


    劉起緊張起來,殷問酒知曉之多,此事已然猶如板上釘釘他沒法辯解。


    “殷姑娘,今晚……便解嗎?此事,萬不可對他人言呐!”


    殷問酒點頭,“說過了,我若不是要為此保密,不會這個模樣來。”


    劉起跌坐在椅子上,堆疊的身體鬆下勁來,“那便,今晚解吧。”


    殷問酒:“她把孩子送過來時,說了什麽?”


    劉起歎了口氣,迴道:“隻說是素和的孩子,讓我好生養著。”


    殷問酒蹙眉,“就這樣?你便願意了?你既然沒有反駁我抄家滅門之罪,那便是知道這孩子不一樣。”


    劉起一個激靈,心道掉人坑裏了居然還沒察覺。


    他這為官幾十載,自以為足夠圓滑。


    難怪那人要反複交代:在殷問酒麵前,格外注意!


    被她道出所以,他居然如此心態不穩。


    劉起反問道:“姑娘若不準備做什麽,為何非得弄個清楚明白呢?”


    殷問酒一句話氣死人,“當然是因為我不想雲裏霧裏。”


    “其實確實很難想,她會把孩子送到你手中,”殷問酒打量劉起這副樣子,“你怎麽看,都不會是能冒險撫養這孩子的人。”


    她直言不諱,劉起也沒氣惱,反而自嘲道:“因我不配為人父,自不配為人祖父。”


    殷問酒:“所以為什麽呢?她威脅你了?”


    為什麽這個問題,劉起也捫心自問。


    “或許我當初就不該遵著她的心意,一心等著樓家來娶!我早該嫁了她的。”劉起又歎上了, “可世上哪有如果。”


    他像是一下歎走了十年歲月,麵上被肉填滿的紋路都顯現出來。


    “我此生,僅得這一女,多年寵愛又哪能做假,素和自小被我寵得嬌蠻,潑辣無理至上京城人盡皆知我也不覺得過。


    隻要不觸及皇室,小打小鬧沒有什麽是我兜不住的。


    可偏偏、怎地偏偏就觸及到了太子呢?


    誰人不知我劉起是太子黨羽,他說要素和嫁,我能說一句不?


    應天府況家,乃富商,況老爺也任職府尹,那況大公子雖說年紀大些,但風度翩翩,著實也不耐。


    這門婚事,除去遠嫁,挑不出別的毛病來。


    可誰知……我一打聽,才知道那大公子是續弦,到素和竟已是第六任!


    我去找殿下問詢緣由,可否拒之……”


    劉起連聲苦笑,繼續道:“結果便是如今這結果,哪怕我三品內閣之臣,終究實權不足,全憑太子照拂,而劉府滿門,我怎敢做賭!


    如今,素和慘死,沒來得及為她做的賭,竟落到了那孩子身上。”


    他笑著笑著,伸手撐住雙眼,悄悄擦去濁淚。


    “應天府一事,我尋人探了個清楚,細細想來大概便是姑娘救了小女一命,劉某向姑娘道一句多謝。”


    他衝殷問酒拱了拱手。


    殷問酒迴道:“無需致謝,她也救了我。”


    她沒細說,劉起也沒深問。


    他繼續道:“我知那大公子連死五任妻,斷定素和此嫁,不會好命,便交代她若是能離了況府,也千萬別迴上京。


    天下之大,總有她的藏身之處。


    她也聽話,消息傳來上京,隻說她失蹤,我便心安的很,不管在哪裏,活著就好。


    如姑娘所問,她在哪裏死的,如何死的,我竟一點不在意?


    劉某以為,人死是結果的話,這些問題意義便不大了。”


    殷問酒沒打斷他,聽他慢慢敘述著,道不盡悔恨。


    “姑娘問我為什麽願意冒險,或許正是這股夜不能寐的愧意,那孩子送過來,我若再做出錯誤決定,下到黃泉,又要如何見我女兒。”


    劉起眼中的淚已然藏不住,滾落在圓潤麵龐上。


    樓知也同周獻每每提及他,點評均是:“劉起這樣一個人……”


    他狡詐,圓滑,世故,洞察人心,油嘴滑舌……


    所以明明人人知曉他為奸,他也能憑借自己的‘奸’做到三品內閣大臣。


    朝堂之中,奸臣與忠臣,需要平衡,需要製衡。


    他奸,他不傻,他這樣的人正是好用之人。


    殷問酒又問:“她是如何與你說這個孩子的不同?”


    劉起擦了一臉狼狽, 迴道:“那孩子一抱來,我便認出是素和的孩子,她與素和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那人問我:你可願養育她成人?拿你劉府滿門做賭。


    我問她:養我自己的孫女,為何會是拿滿門做賭?


    她道:這孩子是太子所求,所以才會讓你女兒嫁給況家,如今若是被人知曉偷養在你府中,不管是太子還是皇帝,追到你劉起都是死路一條。


    況家在應天府行的邪術,我自有聽聞,借命是嗎?太子在已知的前提下將我女兒參與其中,我猜想這孩子的出生,必然與皇家至關重要!”


    他確認般的眼神看向殷問酒。


    殷問酒點頭,“你這麽理解,也沒錯。”


    劉起繼續道:“但我沒辦法再拒絕,我接了那孩子,也正好有兒媳臨近生產,便做了個調換。”


    殷問酒蹙眉。


    劉起解釋道:“當然,總歸都是我的孫子孫女,那孩子我自也送到好人家養著。”


    殷問酒:“這個孩子,你便讓劉素和的奶娘帶著?”


    劉起點頭,“她帶素和長大,也是一眼認出,她來帶我更放心。姑娘和那人……又是什麽聯係呢?”


    那人多次交代,甚至讓他去殷問酒麵前做出一場戲來打消她的念頭。


    為何獨獨強調了殷問酒?


    而眼前的人,既救過他女兒,也怕打草驚蛇的幫他做隱瞞,更要來解了她女兒的怨。


    如此看來,二人應該是同一邊的才是。


    誰知殷問酒答道:“不認識,但想來她該是好的。”


    好到,親手殺了你的女兒。


    殷問酒心中瞬間鬱結起來,再看劉起還含著濁淚的眼眶,也不忍直視。


    “此事確實需極度隱秘,這孩子的不一般並非她危言聳聽,除你與劉媽媽外,可還有何人知曉此事?”


    劉起肯定迴道:“無人!我如今更是送……”


    殷問酒打斷道:“不用告訴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養她好生長大便可。”


    劉起狠狠點頭,麵色莊重的很。


    “我先走了,夜深再來,書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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