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澄從未覺得自己在人麵前如此透明。


    沒有秘密的透明。


    對周昊的心思,他不敢泄露一分,克製隱蔽到了極點。


    隻有最初那幾年。


    在春榭潮的逍遙,好似黃粱一夢。


    不甘又如何。


    他要帝位,他便助他謀得。


    同他喜悲,共他所期。


    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陛下對周獻的寵,天下盡知。連坊間都傳,若不是因獻王體虛,這太子之位怕是早已易主。


    周昊曾一度萎靡,日日借酒消愁。


    周時衍的出生,讓周昊吃了一劑安心藥。


    他深受周帝喜愛,立皇太孫,給了太子底氣。


    “蕭澄?”


    殷問酒出聲打斷他的迴憶。


    陸澄這才開口道:“我姓陸。”


    殷問酒淡笑一聲,“好,陸是他給你姓?還是因為叫你蕭澄會提醒你一些什麽?”


    提醒他還有個弟弟,叫蕭澈。


    陸澄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他道:“殷姑娘,迴歸正題,在皇太孫長大的過程中,確實有些疑點埋下了我今日懷疑的種子。”


    殷問酒問道:“展開說說。”


    陸澄:“習武之人,對一些細微之事更易察覺,皇太孫十四歲之前,更多時候是住在皇宮之中。


    十四之後為避人閑話,便常居太子府,那時陛下早已賜了府邸在修繕。後娶了妻才搬出太子府。”


    交代完這些後,陸澄停了好一會。


    “不知道怎麽和姑娘形容……”


    殷問酒大概明白。


    兩個人的身形、體魄、姿態、語氣、小動作……


    哪怕再無異樣,頻繁接觸、格外關注下來,總會生出些微妙。


    陸澄繼續道:“因我自身如此,涉及常人所不能想,所以我想的便多,想法一多就發散的很……我懷疑皇太孫或許是被人操控著。”


    這懷疑若要細說,陸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像手藝精湛的傀儡,再像個人,也有關卡遲緩的那一瞬間。


    而那個瞬間,陸澄察覺出了好幾次。


    他說的不明不白,殷問酒卻瞬間領悟。


    陸澄懷疑他被人操控,那是因為‘周時衍’正在切換。


    一個人扮演另一個人,哪怕學到了發絲之細,那也是學。


    一天,一月,一年,好些年,不可能沒有絲毫走神的鬆懈。


    那鬆懈的瞬間,才是他自己。


    殷問酒沒告訴陸澄,她的懷疑則是有兩個周時衍。


    且眼下更加確定。


    而守靈的這個周時衍引導周昊去到行術之地,或許還真是為了救他。


    不然這太子雲裏霧裏,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殷問酒:“操控之人,你懷疑皇帝?”


    陸澄點頭。


    殷問酒:“那不是矛盾嗎?若是皇帝操控,讓他撞破自己所行邪術,怎麽會是為了周昊好?”


    陸澄一時啞口,遲疑道:“那便是欽天監?故意讓殿下見著,想殺人滅口?可欽天監也是陛下的人……”


    殷問酒盯著他看了看,關心則亂。


    他深知拉朽術被借之人瞬間喪命的無力反抗。


    或許心中正慌亂,這麽片刻功夫,太子殿下在府中可還安好。


    殷問酒:“蕭澄,我們一答換一答如何?我告訴你周昊要如何防,你告訴我千南惠為何要救你。”


    又是這個問題。


    陸澄麵上露出遲疑,不理解道:“她為何要救我這件事對你重要?”


    殷問酒:“或許不重要,但我想知道。”


    先天的借壽命何等罕見,能遇見千南惠得救更是罕見中的奇遇。


    師傅救她,為什麽?


    師傅救他,又為什麽?


    這其中或許當真沒有關聯,但若是有呢?


    四處養孩子,救人玩,自不可能是蘇越的樂趣吧?


    而且蕭澄對千南惠的感情,與他們都不相同。


    她在他體內種蠱,他甚至想對她動手。


    見陸澄還在猶豫, 殷問酒又說道:“這術,周昊逃不開,危及性命。”


    一句狠話,讓陸澄下了決定:“好!你先說解法。”


    殷問酒也不討價還價,道:“周時衍的目的,我暫定為是為周昊好。


    但此人竟也知道拉朽術,你且還需緊密關注,如有疑點及時來告知我。”


    她口中的’周時衍‘並不是那個行術的周時衍。


    行術之人,必然在宮中。


    “後天拉朽術,要占三點,一是相合的八字,二是逝去至親,三是行術吉日,缺一不可。


    相合八字是周獻,所以術未成,皇帝也不會讓他死。


    逝去至親是趙後,而發喪日便是那行術吉日。”


    陸澄沒聽明白,追問道:“既然相合八字是獻王,那與殿下似乎無關啊?”


    殷問酒:“當然有關,周昊也是至親啊,趙後薨逝行術未成,馬上就要入土為安了,白白失去一借親之人,那下一次……不就到周昊這個至親了嗎?


    趙後被那麽拙劣的說辭關押後宮,你當真以為隻是病死?


    事實上她身死已久,遲遲不發喪的原因便是等著行術吉日。”


    陸澄震驚不已,“殷姑娘所言當真?”


    殷問酒:“當真,需要起誓嗎?”


    陸澄:“那陛下接下來要殺的便是太子殿下?”


    殷問酒:“正是,你容我算一算。”


    她手指掐著,不過兩息又說道:“好巧,下一個吉日就在一月後的今天。現在輪到你迴答我的問題了,千南惠為何要救你?”


    一月之後!


    陸澄:“為何不能是禹王?”


    殷問酒好脾氣,又迴道:“何為至親?像你與蕭澈一樣,同父同母,是為至親。”


    陸澄這會的臉色已經沒辦法更難看。


    他又問:“殷姑娘既能救獻王,必然也有破解之法對不對?”


    君要臣死,哪怕是兒臣,都不得不死。


    陛下要太子死,總有辦法。


    他哪怕日日夜夜守著人,都不是法子。


    殷問酒:“有,你先迴答我!天色,不早了。”


    磨蹭這麽久,還得留些力氣為周獻引血招魂。


    “蕭澄,在周昊的命上,現在我們是一條線上的人,隻要他不死,周獻便被借不了命。”


    陸澄剛準備提出這一點。


    他質疑道:“是啊,殷姑娘必然要告知我解法!”


    殷問酒:“我說這個的前提是,你若說出千南惠救你的緣由, 我便走捷徑,把周昊的命當條命!你若不說,我自然也可以辛苦一點,等周昊死了,再另尋法子求周獻。”


    陸澄:“……”


    越來越濃的夜讓殷問酒失了耐心,“快點說!”


    陸澄:“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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