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劉素和的怨前,殷問酒同樣聞所未聞。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也必然如梁崔日一般的表情。


    天方夜譚。


    殷問酒把視線落在女屍的臉上。


    越看越陌生。


    明明躺著的是一個陌生人,一張陌生的、從未見過的臉。


    她眼下有太多關於‘程十鳶’的問題想問梁崔日。


    至少,師傅對他從來都是真麵目,相識二十八年,他知道的必然比她要多。


    可她看著程十鳶的臉,遲遲未開口。


    “問酒?”梁崔日見她神色怪異,叫了她一聲。


    殷問酒醒神一般看他一眼,又挪到周獻緊握著她的手上。


    “師傅找你算陰生子時,你沒有疑問?此等違背天道的事,你沒有阻擋?”


    她問話的語氣不是責怪,隻是疑惑。


    梁崔日迴道:“師傅這麽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她既不說,自然也有她的道理。”


    如此聽話?


    殷問酒噎住,以她的性子,蘇越若是出此難題給她,她定然要弄清楚前因後果,所謂何事值得犯這天道。


    “那你可知道這麽做的後果?!”


    這一問,語氣就帶了些責怪。


    梁崔日反問:“什麽後果?”


    “你是師兄,你術學多年,你問我個紙上談兵的?”


    這後果,殷問酒不知道,但千南惠從宿州迴春榭潮時,她的狀態說明了。


    她不好。


    且衛清纓的陣法反撲,也說明了,她不好。


    再加上強行讓劉素和生出咒怨,疊加起來,單是想象人都不可能會好。


    師妹眼下脾氣差,梁崔日也無力反駁。


    他從來都是乖乖聽程十鳶的話,師傅說不要問,他便不問。


    “她在這裏住的那幾天,確實不太好,畏寒,白日裏在太陽下一躺一天,看著乏力的很。”


    畏寒是疑點,但師傅不動彈這件事他沒想過她是不是無力動彈。


    因為他認識的程十鳶,本就懶到骨子裏。


    能用手指揮他的,從不自己挪步。


    “那二十八的期,又是為何?”


    梁崔日不解,“這與師傅的死又有何幹?”


    殷問酒:“一切疑點都值得推敲,她在上京的所有行徑,我知道的越多,越能關聯上會有哪些可能,師兄你知道的,我很聰明。”


    “皇太孫的婚期明明定在她來找你之前,那這二十八的日子,究竟是誰的決定?”


    梁崔日當初在朝堂上的言論,殷問酒一字不差的聽過轉述。


    周帝明顯沒有改期之意,他是對梁崔日的絕對信任?還是因為這日子是他選的?


    若是他選的,其中緣由定然離不開欽天監。


    那陰生子呢?


    巧合?


    絕對不是!


    所以這時間先後,同樣成謎。


    梁崔日有些猶豫,他看看程十鳶的屍體,又看看殷問酒。


    師傅的教誨還在心頭牢記著,可……人死了,師妹也定然是想查出兇手!


    “旁人出去,問酒你留下。”


    殷問酒是師妹,這屋子裏旁的人,梁崔日可不認。


    並且事關皇家秘辛,知道少點,命能長點。


    人陸續往外走,隻有周獻沒有挪步的意思。


    “獻王?你最該要走,作為皇子,你出現在我的茶樓可不太好。”


    皇子接觸欽天監,在陛下眼中可是大忌。


    周獻依舊牽著殷問酒的手,“我不能走。”


    “你能。”


    殷問酒費力往外抽手,被周獻拽的太緊。


    他疑惑的看著她,殷問酒也迴視著,“我沒事,要不了多久,你在外麵等我。”


    雖不明白緣由,但他還是鬆開了,殷問酒有目的。


    最終屋子裏隻剩殷問酒與梁崔日兩人。


    她唿吸沉悶,撐著停屍的床板,“可以說了。”


    梁崔日沒發現什麽端倪,他開口道:“二十八,是我選的日子。”


    殷問酒猜了誰,都沒想到能是梁崔日。


    “你是為什麽?”


    他獨身一人,所為何求?


    作為欽天監監正,選這麽一個尋常術士都能算出的兇日?


    像是聽出她的心聲,梁崔日解釋道:“這日子確實尋常術士都能算出兇來,但簡單的忌婚嫁之日成婚,難不成當真就會家宅不寧,感情失和?


    並不盡然,所以尋常術士不會對欽天監和陛下擇的日子提出質疑。


    隻是我沒想到這上京城還有師妹,你讓輿論爆發時,我頭疼的很。


    你能算出的兇,與他們不一樣,這一日成婚,隻是種下大兇之兆。”


    殷問酒焦急催道:“所以你到底是為什麽?”


    梁崔日正了神色,“為正道!”


    正道?


    “而師傅定在二十八取出陰生子,也隻為助我一臂之力罷了。”


    殷問酒腦內迷霧一團,“你的正道是什麽?”


    “師妹入京不足一年,你可有聽聞護國大將軍府,衛府?”


    “衛府?被滿門抄斬的衛府?”


    “上京城對衛府一事諱莫如深,沒想到你居然知道,那我也就不贅述了。他冤殺衛府滿門,讓幾代巾幗英雄背負罵名而死!”


    梁崔日提及此事,氣憤不已。


    他穩了穩氣息,“問酒,我做二十八的局,耗時多年,天子有皇氣庇體,他這人心深似海,極難近身。


    而皇太孫周時衍的八字,與他相生相克,再加上二十八的借兇之法……折損天命!”


    殷問酒瞠目結舌,千思萬想,從未往這個方向起一絲念頭!


    “那陰生子的生日,便隻是師傅聽聞你的計劃後,等到了這一日?”


    “是,陰生子出天象必然大變,兇兆加持,天雷滾滾!”


    他幽歎一聲,“問酒,你說這兇兆加持,會不會也對師傅的身體有損呢?”


    殷問酒被怨氣壓到胸悶氣短,冷汗直流。


    而反觀梁崔日,毫無影響。


    是因為她隻有一魂一魄的緣由?


    “有損,師傅說了,任何……偏離正道的行徑,不管生前還是死後,必遭報應。”


    她抬頭看梁崔日,沒想到這個師兄,心中有衛家這正道。


    “你做此事,同樣。”


    梁崔日苦笑一聲,“不做,心中也遭報應。”


    “你與衛家……”


    她連說話都開始費勁,周身不少怨氣來迴相撞。


    梁崔日這才發現她的不對勁,起初見她難受,隻當師傅去世遭受重創。


    “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殷問酒還是確認的問道:“這周身的怨,對你毫無衝擊嗎?”


    “周身的怨?怨氣嗎?”


    梁崔日左右環視,“我看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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