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


    裏頭站著好些人。


    蘇鳶愣了一下,“怎麽都在呢?”


    屍體被擋住,她隻見到了一雙腳便覺得滲人的很,“殷問酒,你找我看什麽死人啊!”


    蘇鳶停在門口不動了,哪怕樓知也站在那屍體邊上。


    “過來。”


    “她是誰?”


    “這上京城與你相關的,還能是誰?”


    蘇鳶壓根沒想過會是千南惠,她直接說出了聲,“千南惠又不會死,她連老都不會老。”


    “過來!”


    殷問酒心浮的很,“過來看看,再怎麽見麵少,你們也認識了十幾年,來看看她是不是千南惠,她身上,可有你知曉的特殊印記?”


    蘇鳶見她神色嚴肅,頓時心慌。


    幾步走過來。


    看到人臉時她倒抽一口涼氣,捂緊了嘴。


    眼眶瞬間通紅,淚水在下一瞬便衝了出來。


    殷問酒不詫異,“這是千南惠麵紗下的臉?”


    蘇鳶呆滯的點了點頭。


    “這是一張人皮麵具,她做為我師傅時不長這樣。”


    不管是蘇越的人皮,還是千南惠生前的人皮,殷問酒都看不出破綻。


    但人死後,肌肉僵化沒有彈性、溫度,哪怕是蘇越做的人皮麵具,在殷問酒眼中都不再能毫無破綻。


    “人皮麵具……那她不是千南惠對不對?”


    蘇鳶的眼淚還沒收,滿眼期待的看著她。


    “不知道,現在隻能確認這張皮確實是千南惠。我要撕下來了。”


    這個迴答並不是蘇鳶想聽到的,她茫然的擦著眼淚,這會的哭都是無聲的。


    殷問酒已經飛快撕下‘千南惠’這張人皮,人皮之下,還是一張約莫三十左右的臉。


    是真實的臉。


    這張臉看著,比‘千南惠’要好看。


    竟是有些異域的長相。


    殷問酒想起那本《波斯鼓樂》。


    “這是本人,你們看著像異域人嗎?”


    周獻:“像,但不是完全是。”


    這張人臉,更像是大周與異域人結合所出。


    蘇鳶已經完全愣了,她問道:“這、這是你師傅的臉嗎?”


    “不是。”


    周獻根據殷問酒的描述,畫過她師傅的畫像。


    完全不是。


    蘇越是江南女子的柔。


    與宋念慈這樣的南方女子也不相同。


    “那、那她是誰?”


    殷問酒反問蘇鳶:“你知道她身上可有些胎記、印記、痣之類的嗎?”


    “有!有有,惠姨左肩後麵有一個很小的,像是符文一樣的東西。”


    那時候蘇鳶還小,總鬧著她玩。


    ‘千南惠’這張人皮時,她的打扮總是風塵的,夏日衣衫穿的格外薄。


    她甩了一頭水在她肩上,白色紗織的上衣透出一朵像花,又像符文一樣的印記。


    當時她還稀奇的扒拉著想看,被千南惠攔住。


    後來千南惠十年如一日的外貌,讓她堅信那是一個小小的,詭秘的,讓人能永葆青春的符文!


    殷問酒直接扒開她左肩往後看去。


    紅色的線條,確實不大,確實是符文。


    一個她看不懂的符文。


    還有她看不懂的符文!


    居然真的有符文!


    她不信邪的拿手蹭了蹭,蹭不掉。


    那是一道紋進皮膚內層的符文,看邊緣線,也並不是新紋的。


    蘇鳶也湊近了看,這迴再也克製不住的哭腔,“有,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殷問酒,她是千南惠,她是惠姨。”


    蘇鳶跌坐在屍體旁,滿臉的淚源源不斷。


    殷問酒聽見了她的聲音,但又像是離的很遠,不真切。


    真的是千南惠?真的是蘇越?


    那本《波斯鼓樂》為什麽能注上大周文字,因為她有異域血統?


    周獻的手虛虛伸在殷問酒身後,她明顯恍惚。


    “問酒,你哪裏不舒服?”


    “哪裏……都不舒服。”


    有一滴淚從她左眼掉落。


    她咬著牙,心裏說不出的什麽情緒。


    為什麽躲著不見她?


    連相認的機會都不給她。


    哪怕她做了那些事,她又能奈她何?


    譴責嗎?


    教她正義之術,積德行善攢陰德,自己卻屢犯有違天道之事。


    她還有好多個為什麽想問。


    蘇鳶哭的抽噎不止,樓知也蹲下身,遞了帕子給她。


    她木楞的轉頭,伸手接住,拿帕子把臉捂住,把自己抱成一團,嗚咽聲悶悶的傳出來。


    樓知也僵硬的伸手,在她肩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節哀。”


    印記,兩人的反應,似乎便論證了,這人確實是千南惠,或說是蘇越。


    可她究竟是誰,無人得知。


    周獻看著殷問酒的狀態也心疼不已。


    頭一次覺得自己這張嘴無甚作用。


    她哭過兩次,都隻是因衛清纓的怨魂。


    這一次,是殷問酒自己。


    是她自己在難過。


    這間臨時停放屍體的房間一時間除了蘇鳶的嗚咽聲,再無人出聲。


    殷問酒覺得自己的腦子凝固了。


    它渾渾噩噩,被悲傷占據,還有遺憾。


    讓人無法思考旁的。


    “那是誰呢?是誰搭的這個戲台呢?”


    良久,她才悠悠開腔。


    聲調空洞的很。


    被她一句話打破,幾人都陸續開口。


    周獻:“能提前安排人報案,那便一定是謀殺,不是因反噬。她那麽重視陰生子,反噬的威力自己心中必然有掂量,至少不會在陰生子能算天象前讓自己死。”


    樓知也:“兇手必須要讓你知道她死的消息,那便一定知道你二人的關係,哪怕是你與千南惠的關係。”


    卷柏:“知道的人,目前看來不多。”


    幾人心中都有名字。


    在場的這些人加上樓還明,都是自己人,必然不是。


    那就還有一個人!


    新認的師兄,梁崔日!


    殷問酒沒忘記這個師兄,但師兄和師傅是一邊的,這是她的認知。


    師傅去找他算的陰生子。


    他們在做什麽,不讓她知道。


    她也向梁崔日介紹了自己。


    梁崔日年長她十幾,他說他術學多年,他比蘇鳶還要早認識她師傅。


    這樣的關係,能是梁崔日?


    殷問酒讓自己強行進入思考,這樣才能不被那種情緒困住。


    “我不信。”


    周獻以為她準備說不信會是梁崔日。


    結果她說:“我不信她會死,她怎麽可能會死,她至少七八十了還長這副模樣的人怎麽會輕易的死!”


    “她一定在詐死!”


    “我要見梁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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