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人話。”


    周獻端著酒杯潤了喉才開口,“我的目的確實是拉攏沈鄴,國公府內是燕氏當家作主,沈國公此人中庸木楞,在朝堂上,份量不足。


    燕家軍本就與衛老將軍交好,國公府沒有拉攏的必要。


    但沈小公爺是奇才,他手握筆杆,在文人圈,便猶如萬馬千軍。


    科舉進士第八,不是他的實力。


    他那篇文章,收斂太多,顧慮太過,卻已然能引起那麽多人的共鳴,遠傳至邊漠。


    這便是文人的力量。


    一支筆,可以造勢,可以造謠,可以……引發輿論軒然。”


    他一席話說完,幾人便明白了。


    舌燦蓮花。


    死的寫成活的,壞的寫成好的。


    沈鄴筆下功夫了得。


    從他有條有理的敘述中,殷問酒也發現了,此人絕對不如表麵看著這般。


    “我怕我說太多,你有先入為主的負擔,主要我也想讓你親自驗一驗此人如何?”


    殷問酒蹙眉發問:“還有呢?”


    “還有?”


    他瞬間恍然,“當真?”


    周獻何等聰明,隻從她一個問句內便確認了八成。


    樓還明:“還有什麽?什麽當真?你們別打啞謎啊!”


    周獻問殷問酒:“他親口承認了?”


    對方點頭。


    “那你今日見他,可有哪裏不適?”


    樓知也左看右看,明明是公然談論的局,怎麽好像腦子被排外了似的……


    但他可以做到不如樓還明焦急。


    “庭驍,敞開點說呀!”


    周獻見殷問酒搖了頭,這才一五一十說道:


    “拉攏國公府是虛,拉攏國公府的小公爺為實。


    戰士行軍打仗講究兵法,而文人的諫言,上能規勸天子改正過失,下能控百姓輿論風向。


    成千上萬張嘴,不比刀子柔。


    我與五哥在文臣支持上弱於周昊,因多數文官迂腐在太子的禮成正道。


    在周昊沒有令人難容的過錯前,我很難擁有文人學子的支持。


    而沈鄴,是個好苗子。”


    主力拉攏誰,解釋清楚了,不難理解。


    接下來,便是那個‘還有’。


    “關於他的劍法是清纓教的,這件事,我連三成把握都沒有,所以也沒有說的必要。”


    衛清纓教的?


    樓家兩兄弟大吃一驚,衛小將軍與沈鄴?


    還有這麽一段故事嗎?


    兩人都默契的沒插話。


    周獻還在繼續說著,“一個文人,突然會舞一套劍法,沒有鬼上身這件事,那就隻能是本來就會。


    為什麽要瞞著?大概是教他的人不方便透露。


    還有一點則是,他高中進士,大病之年正好是衛家出事當年,也在五年前。


    沈鄴會舞劍我是與你一同知道的,信息不多,往這上麵去猜已是想的大膽。”


    樓還明喃喃道:“豈止大膽!這、這誰能想到啊,也從未聽說國公府與衛家多有來往啊!”


    周獻看著殷問酒的臉,笑眼中帶起三分亮,“所以不是有意瞞你,我也從未聽聞,毫不知情。”


    殷問酒有意避開他的眼神。


    “今日這趟格外順利,被我探出那人是衛清纓後,他關心的是此事不能對外,不為別的,因衛清纓與你有婚約,他擔心對她名聲不好。


    另外依他所說,他未對衛清纓表明心跡,而衛清纓眼中也無男女之情,二人隻是知己。”


    樓家兩兄弟審視著周獻的表情。


    獻王與衛小將軍的婚事,定的很早,兩人在上京城也常同進同出。


    如今突聞沈鄴這事,倒有點像背著周獻瓜田李下的意味。


    當事人還點評道:“大概是知己有過,傾心不足,清纓從未與我提及,若是普通知己,該不至於瞞。”


    殷問酒:“在沒有衛清纓之事前,你已決定此人能用?為何?”


    周獻笑道:“無他,我看人一向很準。”


    這話說的是沈鄴,他眼裏裝的卻都是殷問酒。


    換來人一記白眼。


    “知也,明日便可開始造勢。”


    ……


    酒喝到最後,樓家兩兄弟很沒眼力勁的好不簡單走了。


    周獻垂著眉眼,“小酒兒,我一日未食,真的不能賞碗麵嗎?”


    這話聽不出真假,殷問酒還是讓小廚房做了碗麵來。


    簡簡單單蔥油掛麵,周獻吃的很香,一副餓急了的模樣。


    “你不是進宮了嗎?山珍海味沒吃上半口?”


    提起這事,周獻吞完最後一口麵,招手讓卷柏把龍須酥提來。


    “你看看,能分出是何毒嗎?”


    龍須酥細如發絲,殷問酒伸手撚了幾絲放在鼻尖,還是香的。


    “又是你那母後下的?”


    “嗯。”


    “也是一種慢性毒,比之前的藥效還要淡,銀針也驗不出來吧?”


    周獻語氣更沉的應了一聲,“驗不出,這原是給父皇的,他吃進嘴的東西,針試完人試,這龍須酥被擺上了桌。”


    “你母後對皇帝動手,應該是周昊的指示?”


    “不管是不是,用毒絕對非良策,今日我討要這糕點時,二人都變了臉色。”


    殷問酒又撿了幾縷,放進嘴裏。


    “問酒!”


    “沒事,毒不到我。看著好看,吃著還真一般。”


    周獻還是把食盒拖開了些,“就算毒不到,吃進嘴裏總不會是好事?”


    “皇帝知道周昊和皇後對你用毒五年之久,進口的東西,他怎麽會疏忽,所以這事我更願意相信是皇後擅自作主。”


    “可她為什麽,比周昊還要急了?”


    周獻沉思不語,後宮女人慣用的一些小伎倆,壓根瞞不住周帝的眼睛。


    隻在於,他想不想看見。


    殷問酒抬頭望了一眼。


    上京城的天黑到讓人胸悶,自鈴鐺離體‘死過’後,這種喘息受阻的感覺又迴來了。


    “周獻,留宿,睡床。”


    六個字,命令式。


    周獻也往天上望了一眼,隻有黑,“很難受?”


    “嗯。”她的精氣神像被瞬間抽了個幹淨,頭也耷拉下去。


    “空桑,藥浴。”


    藍空桑雙刀插入腰間,去倒水了。


    “藍刀客,這院子裏還有偏房嗎?我睡哪?”


    蘇荷院本就是樓府最邊上的偏遠,院子不大,圖個安靜。


    除了正房外,左右兩側各一間耳房,加上側麵的小廚房和雜物間。


    兩間耳房分別住著溪羽和藍空桑,哪裏還有多的房間給卷柏住。


    “沒有,你要麽住外邊,要麽和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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