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獻淡淡然收迴胳膊。


    不答反問:“你做噩夢了?”


    做噩夢了嗎?


    她不記得了。


    “不知道,突然很……難受,就醒了。”


    夜深人靜,兩人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放輕了許多。


    “殷、問、酒。”


    周獻叫了她全名,好像還是第一次當麵叫,還一字一頓的。


    殷問酒一時有些不習慣,“怎麽了?”


    “沒怎麽,以後就叫你名字吧,未來王妃,殷姑娘叫著太生分了。殷問酒,問酒,小酒,酒兒?”


    周獻的聲音低沉,放的輕便顯得溫柔許多。


    一連念了她好幾聲,越叫越親熱,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你正常點!最多叫問酒。”


    因為一個稱唿,也許還加上一張床,深夜話聊瞬間便感覺親近了不少。


    “問酒,沒想過找自己的身世嗎?”


    從之前偶爾聊過的話中,周獻大概知道了,殷問酒醒在雲夢澤時,記憶是從零開始的。


    “在雲夢澤之前,你是誰?來自哪?不想知道嗎?”


    “也想,以前沒那麽強烈,解樓羨中的怨時,有一天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好難過,就覺得人還是要有根的。”


    “是在上京街上哭了的那天嗎?”


    正是。


    哭過之後殷問酒自己也苦惱了,她是誰?雲夢澤掌櫃哎,在大街上嚎啕大哭!


    傳出去多沒麵子!


    況且至於嗎?


    但那天走在上京的街上,那不明所以的憂傷、難過侵占了她。


    她隻好歸結於,她大概是不想死的,她想活。


    “活過的十二三年裏,總會有些身體記憶的,想起什麽,有什麽習慣,慢慢記下來。比如,早起喝一杯溫水便是習慣,比如你剛才做了噩夢,夢裏說,不是你殺的。”


    殷問酒的眼睛瞪圓了些,“不是我殺的?我說的?”


    “嗯,你說的。這是很重要的信息,說明你是會殺人的人,或者說會接觸到這些。”


    殷問酒皺眉,“可我這五年都沒殺過人啊。”


    “在雲夢澤沒機會吧,還有藍空桑在,設想一下,如果況複生危及你的安危了,你會殺了他嗎?”


    以周獻對殷問酒的認知,殺人這事她絕對幹的出來,她不像大家閨秀裏養出來的性子。


    除去她一身解怨畫符的本事外,言行間的狠勁,也不是平常閨秀婦人之間宅鬥能企及的。


    殷問酒迴的很果斷,“會。”


    “怎麽殺?”


    “讓空桑殺。”


    “如果自己來呢?”


    “……抹個脖吧。”


    尋常宅鬥的深閨女子家,殺人不外乎沉井、下毒、吊死、勒死、冤枉死……


    拿刀抹人脖子,沒點膽量,做不到。


    周獻道:“你看,這樣範圍就能縮小些了。”


    “若是尋常小門小戶,遠不止於鬧到殺人這步,若是大家閨秀,爭寵謀位也沒有主子敢下手抹脖的。”


    殷問酒嗯哼一聲,覺得周獻說的在理,但:“現下為何要聊這個?不如想想明天怎麽見劉素和?”


    周獻盯著殷問酒看,目光灼灼。


    連握著的手也用了幾分力,四目相對著,他道:“劉素和好見。”


    殷問酒還沒開口問出怎麽見,周獻的聲音繼續響起:“殷問酒,你能真的,做我的王妃嗎?”


    “啊?”


    這話題跑到了天上去。


    “要見劉素和必須真的做你王妃?”


    她想法新奇,拐著出乎意料的彎。


    周獻悶笑了一聲,這人是同樓還明一樣,沒開情愛那關嗎?


    “不是,睡吧,天亮必定讓你見到劉素和。”


    殷問酒也懶得多想,況府的事已經夠讓她頭疼了。


    她乖乖閉上眼,沒在答話。


    ……


    次日一早。


    殷問酒幽幽轉醒時,發現周獻居然還睡著。


    難得。


    他頭一次比她醒的還晚。


    殷問酒動了動手,還被周獻拽著。


    她愣神清醒的時間裏,想起自來應天府後還沒為周獻把過脈。


    眼下離開上京城這麽些日子,自然沒再中毒,也日日用著藥,該要看看恢複情況了。


    她雙指探上。


    一個唿吸間便鬆開了。


    再看向身側的人,他正睜著雙眼看著自己,“脈相如何?”


    殷問酒難得閃過一絲不自在,“挺、挺好,血氣方剛的。”


    她抽迴來自己的手,手腳並用的爬著越過周獻下床。


    拿出醫者的語氣繼續說著:“王爺年輕,恢複得快,這才是二十歲男子晨時該有的脈相,那藥估計用不到半年也就好了。”


    桌上的茶水冰涼,她喝不下,開門招唿院子裏的丫鬟上熱茶,準備洗漱。


    周獻還躺在床上,聞言哭笑不得。


    以往因著毒效,他清心寡欲的很,越寡越習慣,越不覺得有什麽。


    眼下慢慢恢複一個二十男子該有的血氣方剛,倒頗為不適應了。


    還有一同床的女子,一大早,公然說著他的‘病況’。


    周獻也在心中思量著,是因為清心太久,身體好轉才會對殷問酒生出些異樣的情愫嗎?


    比如心跳猛的加快。


    甚至覺得,如果是她做獻王妃,肯定比那畫像裏的所有人都要好。


    直等到平複,周獻才掀被下床。


    陳府的丫鬟侍候著兩人洗簌,一時無法多言。


    直到人出去準備早飯,她才問起今日重要的事,“要怎麽見劉素和?”


    “公然去見。”


    ……


    陳府帖子下的很快。


    陳周仁得知消息時,著急忙慌的上醉宵樓去定了上門來的大廚。


    一時間應天府的各大家比那廚子還要忙,忙著從櫃子裏收拾出新款衣裳來一一試穿。


    特別是家裏有適婚女子的,格外用力。


    王妃想不著,側妃總可以做做夢的。


    況府,況複生夫婦的院子內。


    劉素和正在耍小家子脾氣,


    “我不去!整個應天府都知道上次綁殷問酒是我的主意,他們還公然給況府下帖子,安的什麽心啊!”


    況複生收斂著情緒,軟聲細語的勸劉素和,


    “雖不知他安的什麽心,但帖子下了來,我們若是不去,應天府的人要如何看待況家?看待夫人你呢?小肚雞腸?還沒有未來王妃這個受害者的容人之量?”


    劉素和在上京城的名聲不是虛的,她摔了茶杯,大家小姐的驕縱性子上來,


    “誰愛去誰去,我劉素和在上京城都沒受過這種委屈,怎麽嫁到況家來就是一瓢髒水潑下到現在都洗不幹淨呢!”


    熱茶傾了半杯在況複生的腿上,還是燙人的溫度。


    他失了耐心。


    “來人!給夫人更衣!”


    他走到劉素和身邊,雙指用力的捏著劉素和的臉,把人掰正到麵朝他。


    況複生此刻的模樣,讓劉素和打心底裏發顫。


    “素和,記住你現在不是劉家大小姐,你是我況複生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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