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府。


    周禹這些日子兩點一線,皇宮裏去,禹王府迴。


    不見任何訪客,不去私見任何人。


    除了周獻。


    就連太子,都是在內殿匆匆打了個照麵。


    門房傳話說獻王帶著一女子而來,驚的周禹一口茶嗆在喉嚨裏,連咳了兩聲。


    “女子?長什麽樣子?”


    那迴話的人眉頭一鎖,這要怎麽說,“一個、一個好看的普通女子。”


    又是好看又是普通。


    好看指外在,普通指家世。


    世家小姐,貴門公主小廝還算認個齊全,可獻王帶來的人,屬實對不上號。


    片刻後,正主出現在了周禹麵前。


    她披風下擺原本該是雪白狐狸毛的裝飾,此刻灰不溜秋的看著顯髒。


    周禹看她的同時,她也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周禹。


    他比周獻稍矮一些,皮膚黑些,但身量魁梧,顯得壯碩許多。


    外在同周獻三四分的像,遜色些,但也是好看的,偏硬朗的長相。


    一看,便是常年在刀槍棍棒下遊走的武將。


    兩人赤裸裸的彼此打量半晌不說話,還是周獻先開了口,“五哥,這位是殷姑娘。”


    殷問酒點了點頭,道:“禹王。”


    如此便算打過招唿了?


    今日決定的突然,周獻還沒與周禹先說過殷姑娘的非同一般。


    但周禹並不在意,他抬手道:“殷姑娘請坐,能讓我這個弟弟帶來見我的,你是第一人。”


    女人。


    三人席地而坐。


    地麵是細密藤條編織的,並不覺著涼,甚至還帶著暖意。


    此處是湖心的兩層小樓,四麵除了四根圓木柱子外,都是可打開的門。


    冬日便隻開一邊,非風口的門。


    望著湖裏的殘荷,下幾盤棋,煮幾壺酒喝著,好不愜意。


    “殷姑娘是還明的表妹,剛碰上,她有些苗疆育蠱的問題,所以我就順便帶過來請教你了。”


    周禹幫兩人倒著酒,笑了一聲,“殷姑娘請問。”


    殷問酒端過自己的酒杯,像解渴般一口飲盡。


    才道:“早兩年我替一人解過蠱,那人周身的血全變了黑色,黑血流動緩慢,最終在人額頭處聚成一朵顏色更深的黑蓮花,蓮花的脈絡裏,有活動的蠱蟲。”


    “我想問禹王,可曾聽過此蠱。”


    周禹沉吟,“黑蓮花……”


    周獻幫殷問酒續了杯酒,她又是一口幹了。


    “慢著些喝,此酒是五哥自邊漠帶迴的,烈的很。”


    看來這酒是合殷問酒心意的,正應了她名中帶酒,人也是個好酒的。


    “你又是如何解的呢?”


    殷問酒毫不隱瞞,“誤打誤撞,我醫術一般,蠱毒更是沒學過,看了我師傅留下的書,輪番試下來,竟然也好了。”


    在為葵仙兒解蠱前,殷問酒也對她坦白過,隻能試,試死還是試活她沒一分把握。


    葵仙兒別無選擇,隻有同意。


    周禹追問道:“都用過什麽法子呢,最後又是用了到哪一個才解的呢?”


    “螞蝗,梨蘆,黃龍牛馬,胎盤青魚一一試過,最終轉好……”殷問酒遲疑了片刻,不確認道:“難說,那天我配了我的血,還有黃符。”


    書本子上的法子試了一半,人未見好,卻也不死。


    隻是疼的生不如死。


    那日殷問酒畫符,被捉來解蠱用的一蟲子咬破了手指,她秉著不浪費的精神沾在了朱砂筆上。


    周禹打斷問道:“姑娘擅長畫符?”


    “嗯,畫的很厲害。”


    她答的毫不謙虛。


    “那天在試胎盤,我覺得這東西有邪性,於是拿黃符焚了一遍再給她用的,那黃符上染了我的血。”


    “所以究竟是憑借什麽解的蠱,我也不敢肯定。”


    周禹品著酒望湖。


    半天沒說一句話。


    殷問酒不急,她自己又倒了一杯,“王爺這酒好喝,一會送我點,我給王爺一張符做迴禮。”


    周禹聞言哈哈大笑,“殷姑娘是個有趣人。”


    “我年少時曾與一位長輩去過湘西村子小住了三月有餘,在當地蠱毒之書看了不少,也親眼見了苗疆女子的養蠱秘方……”


    “但,還從未聽聞殷姑娘所說的黑蓮蠱毒。”


    殷問酒聽完沒有絲毫失望之色。


    如果是普通的蠱毒,葵仙兒已經躲在了雲夢澤,沒理由還是什麽都不敢說。


    她身上背著的秘密。


    是躲在雲夢澤都不敢言說的秘密。


    “無妨,今日來一趟也不是沒有收獲。”


    周禹又笑了,笑聲淳厚,“殷姑娘喜歡此酒,一會我讓人搬兩壇到你們馬車上。”


    殷問酒從腰間掏出一道疊好的黃符來,“謝禮,禹王行軍打仗之人,最忌諱陰險小人,這符常帶身邊,避汙邪之事。”


    周禹接過道謝。


    “姑娘可再多說些蠱毒症狀,愈後表現,我尋著機會再打聽一二。”


    殷問酒道:“她來時已沒一處好看,隻敢露出兩隻眼睛,疼,滿地打滾痛暈又痛醒的疼,抓的自己渾身是傷,基本在夜裏發作,白日裏也痛,沒夜裏那麽嚴重。”


    “愈後,與常人無異,身上的黑血,額前的蓮花都不見了,膚白貌美恢複如初。”


    三人喝著聊著,湖麵的光亮越來越暗。


    殷問酒道:“王爺有何消息可托獻王告知我,今日天色已晚我便先告辭了。”


    “姑娘留在王府用飯吧,姑娘喜歡北邊的酒,或許也喜歡北邊的菜色,我帶了兩位一流的廚子一同迴來,庭驍都還沒口福嚐一嚐呢。”


    不是周禹不留他嚐。


    是一到天黑,這人就著急著迴府去。


    不知道府裏藏著何方的嬌。


    殷問酒已經半跪著準備起身,聞言又跪坐了迴去,“那我確實很有興趣品嚐一番。”


    周禹喊了人去準備晚飯。


    見周獻還沒有什麽動靜,他指著湖麵道,“天色已晚,你不著急迴家嗎?”


    周獻端著酒杯笑,“五哥都說了,今日這等口福,我豈會錯過。”


    周禹道:“家中沒人在追?”


    “哪裏,倒是五哥這段日子裏,畫像看的如何了?”


    提起這茬,周獻追問道:“可收到劉起之女劉素和的畫像了?”


    周禹道:“沒注意,好像都長一個模樣。”


    殷問酒聽周獻一點,也來了興趣。


    “等著也是等著,王爺拿來我們一同看看。”


    周禹不疑有他,傳人取了來。


    三人一張張翻過,確實都大同小異的,但背景無一不是大家。


    殷問酒:“沒有劉素和。”


    周獻:“這不應該,按樓府的態度,縱使劉素和再一心向著樓知也,劉起也會把她的畫像送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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