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涵在梧桐苑呆的時間太長,再迴到張老太太院子時,張家其他姑娘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張老太太沒頂住孫女的撒嬌,已經將張大老爺從省城帶迴來的衣料、首飾擺了出來,張家姑娘們正圍在一起看呢。


    看到張華涵迴來,張老太太立馬笑問道:“見過你母親了?”


    張華涵垂眸迴道:“隻是在外廳坐了坐。”


    聞言,張家姑娘們麵上都劃過嘲諷之色,露出一副她們早就猜到了的神情。


    張老太太有些欲言又止,似憐憫、似心疼的看了看張華涵,最後隻化成了一聲歎息。


    母親有沒有見她,她不相信掌管張府後宅的祖母會不知道。。。


    張老太太見張華涵毫無反應,心裏有些無趣。


    這丫頭到底是繼承了她娘的秉性,倔強、冷漠,別看平日裏恭恭敬敬的,可她知道,這丫頭對張家眾人並不怎麽親近。


    對此,張華涵心中毫無波動,無悲無喜。


    每次都是這樣,但凡她去給母親請安,必定會來上這麽一場。


    祖母看似心疼她,可若她是真心的,又怎麽會當眾揭她的傷疤?


    三人看了一眼張華涵,站在各自喜歡的衣料、頭麵前,沒有挪步,變相表明了,哪些東西是她們已經看上的。


    張華涵將眾人的神情收於眼底,直接選擇了無視,徑直上前,但凡她喜歡的,直接挑走,也不管其他人的怒目而視。


    在張華涵拿走唯一的一匹蜀錦時,張家二姑娘坐不住了,出聲道:“五妹妹,這匹料子可否讓給我?這段時間我娘時常帶著我在外走動,沒身拿得出手的衣服可說不過去。”


    哎,雖是張家血脈,可惜,養不熟呀!


    張老太太收斂心緒,笑著指了指房裏擺著的東西:“這些都是你爹從省城帶迴來的,都是時新的料子、頭麵,你大姐姐她們正在看呢,你先去將你喜歡的挑選出來。”


    聽到這話,張家幾位姑娘麵上都有些不服,尤其是年長張華涵的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


    張華涵淡然的看著兩人,沒有和她們爭論,而是轉頭看向了張老太太。


    祖母不是一直在眾姐妹麵前說,要事事以她為先嗎?


    既然這樣,二姐姐、三姐姐這樣對她,祖母也該嗬斥一二。


    張三姑娘也跟著說道:“還有我,我也要經常外出做客,這套頭麵五妹妹你就別跟我爭了。”


    兩人一個按著料子,一個把玩著頭麵,略帶挑釁的站在張華涵麵前。


    二姑娘、三姑娘不比長大姑娘小多少,張大姑娘定親後,兩人也開始議親了,這段時間經常跟著各自的母親外出。


    那位是不喜歡五丫頭,可五丫頭怎麽說都是她生的,用她的話來說,她可以欺負,其他人卻是不行。


    因為想著這些,張老太太就沒立即表態。


    張大姑娘以為張老太太為難,連忙站出來打圓場,笑道:“二妹妹,我那裏還有一匹月白色的撒花綾,最襯你的膚色了,等會兒你去我院子裏拿。”


    張老太太見張華涵看著自己,心中一堵,暗惱道,這五丫頭,如今是越來越狡猾了,這是讓她給她做主呢?


    先不說她的心本就更偏向二丫頭、三丫頭一些,就衝著五丫頭這幅隱隱帶著逼迫的做派,她也不想管。


    不想管是不想管,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這個做祖母的,怎麽著都得一碗水端平,要不然,傳到梧桐院那位的耳中,指不定又會鬧出什麽事來。


    聞言,張二姑娘和張三姑娘對視了一眼,有些納罕的看著張大姑娘。


    對於五妹妹,平日裏大姐姐可沒表現得有多喜歡,今天是怎麽了,竟站出來幫五妹妹對付她們。


    兩人心裏雖有些不情願,可大姐姐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說著,又看向張三姑娘。


    “三妹妹,你上次不是說喜歡我的那套紅珊瑚頭麵嗎,我還有其他戴的,那套就給了你。”


    “你們兩個都是做姐姐的,也好和五妹妹爭東西?”


    長這麽大,她還沒有蜀錦做的衣裳呢。


    張三姑娘見她還按著蜀錦不放,偷偷拉了拉她,張二姑娘這才是瞪了一眼張華涵,轉身坐到了椅子上。


    張華涵見了,沒有任何的不好意思,該怎麽選還怎麽選。


    張家的當家是大伯,大伯又最寵大姐姐了,私底下不知給了她多少好東西,她們倒也不虧。


    隻是張二姑娘還是有些不舍。


    蜀錦這樣的好料子,隻供達官貴人,張家是商賈之家,縱使有銀子,也買不到幾匹。


    可是,祖母是不是忘了,是她讓自己先選的,她不過是照做了而已。


    東西一開始就讓其他姐妹先看了,她後來,卻先選,真選了,又想讓她讓其他人,既然這樣,又何必讓她先選?


    每次來祖母這邊,她都覺得心累得很,祖母永遠都是話裏有話,對她,既想在眾人麵前表現出對她的重視,可私心裏又想讓她主動讓著其他人。


    以前,她不是沒禮讓過,可禮讓的結果卻是,眾人理所當然的接受,絲毫沒念著她的好,既然這樣,她為何還要討好這些人?


    倒是張老太太,滿臉慈愛的拉著張大姑娘,直誇著她有長姐風範,懂事,友愛姊妹,期間還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張華涵。


    張華涵眼瞼微垂,大姐姐是友愛姊妹,她這個不知道禮讓姐姐的人,可不就是不懂事了嗎?


    張老太太似乎沒了興致,和幾位姑娘聊了一會兒,就讓她們退下了。


    幾位姑娘一起出的院子,走出院門,張二姑娘和張三姑娘就擋住了張華涵的路。


    張華涵平靜的看著兩人:“二位姐姐有何指教?”


    一通折騰下來,惡人、受委屈的幾乎永遠都是她。


    這些也是她大了一些才慢慢覺察出來的,既知道了,如何還肯順著她人的意而委屈自己?


    時間長了,祖母對她,也就隻剩下麵子情了。


    聽著兩人的調侃,張華涵麵色雖沒變,可內心還是受到了影響,很是不是滋味:“二位姐姐還有其他事嗎?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說完,也沒等兩人迴應,徑直轉身離開。


    走出好長一段距離,張華涵麵上才露出隱忍痛苦之色。


    張二姑娘先是笑了一聲,隨即又露出了同情之色:“我說五妹妹呀,你把著那麽多好東西做什麽?你又用不上!”


    張三姑娘立馬接過話:“怎麽用不上了,五妹妹明年就及笄了,也到了議親的年紀了。”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瞧我這張嘴,真是個沒把門的,五妹妹雖可以議親了,可是沒人張羅呀,大伯忙著大姐姐的親事,大伯母又......”


    二姑娘和三姑娘的話雖不中聽,可卻也是事實,姑娘今年已經十四了,在別的人家這個年紀早就可以相看人家了,可她家姑娘好像被所有人都給遺忘了。


    連庶出的四姑娘都有人帶著出門走動,可她家姑娘卻沒人提過。


    “姑娘,下次去給大夫人請安的時候,要不要和安然姑姑說說?”


    在張家,明麵上是無人敢欺負她,可言語間的奚落、慢待,她確實經常遭受。


    她以為已經可以坦然麵對這一切了,可此刻才發現,她並不如想象的那般不在意。


    采薇看了看自家姑娘,神色有些擔憂。


    張老太太:“五丫頭明年就及笄了,你說梧桐院的那位還真的就不管她了?”


    嬤嬤想了想道:“老奴覺得不一定,不管怎麽說,總歸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得多狠心才能做到真的不管不問呀?”


    “五姑娘去給大夫人請安,從一開始的被趕,到後來的可以在院子裏行禮,再到如今可以進房小坐,這無不說明,大夫人對五姑娘做不到視而不見,她的心也在一點一點的被五姑娘感動。”


    張華涵搖了搖頭,沒說什麽,沉默著迴了自己的院子。


    ......


    另一邊,張老太太也在和心腹嬤嬤說張華涵。


    提前這門至今她都還覺得不敢高攀的親家,張老太太心裏就複雜得很。


    張家因為顏家,確實將家裏的生意做大了,可這僅限於淮安省。


    兒子能娶到梧桐院那位,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以至於顏家對張家是十足的厭惡,從未在外承認過有張家這門親家。


    張老太太沉默了片刻,歎道:“但願如你所說!五丫頭總歸還是我嫡親的孫女,我也是真心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


    這次兒子去省城置辦大丫頭的嫁妝,也打聽清楚了,梧桐苑那位的嫡親兄長確實要調任到他們淮安省擔任布政使一職。


    顏家......


    如今梧桐院那位的嫡親哥哥要來淮安,總算讓她和兒子看到點希望了。


    隻要那位對自己的女兒不是真的狠心,她就不相信,一個做母親的,不會為自己的骨肉謀劃。


    姑娘家的頭等大事無疑是說親了,那位那般高傲要強,肯定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女兒隨便嫁人的。


    再加上,梧桐院那位嫁入張家後,從未和顏家有過聯係,兩家的關係就越發疏遠了。


    是以,他們也不敢在任何公共場合說起和顏家的關係,隻敢小範圍借用顏家的名勢擴寬生意。


    長子這些年別看外頭挺風光的,其實一直很小心謹慎,生怕惹了顏家的厭,為張家招來禍事,就算有好的生意,也有些不敢接手。


    隻要她肯和她哥哥聯係,有布政使的幫忙,五丫頭絕對能嫁入官宦之家,而且品級還不會太低。


    五丫頭好了,張家自然就能從中獲益,借助她的關係,張家就可以能慢慢改換門庭了。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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