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酈陽一位大夫獻上的血參。”褚奕迴道。


    孟棠盯著他看了會,見他臉不紅心不跳,孟棠淡淡笑道:“那等臣妾身子好些了,定要登門去致謝。”


    褚奕替她掖了掖被子,說:“老人家喜靜,棠兒還是莫要去打擾了,且我們明日就迴宮,這些日子朕呆在酈陽,朝中好些事務都等著朕去處理,不能再久留了。”


    孟棠眸光微暗,說:“終究是臣妾拖累到陛下了。”


    “說什麽拖累不拖累,你我夫妻本一體,棠兒你不也為了我,才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


    她昏迷這段時間,褚奕肯定徹查肉蓮的來曆了,孟棠現在就很擔心蕭葒芸的處境。


    見她眉頭輕皺,顯然有心事的模樣,褚奕問:“怎麽了?”


    “陛下,您為了臣妾離宮這麽長時間,宮中可還好?”


    “後宮暫交母後打理,前朝有內閣,棠兒不必擔心。”


    “那……”孟棠欲言又止。


    褚奕見她這副模樣,能得她掛念的,總共也就那麽幾個人,而宮中,唯有蕭葒芸一個,褚奕唇角的笑意淡了些,問:“棠兒是想問蕭妃吧?”


    褚奕心裏終究是心存芥蒂的,孟棠瞞著他做了一件這麽大的事,沒有考慮過他的心情,還把他娘親手編織的平安結送給了旁人。


    孟棠抬眸,眼中帶著擔憂,問:“蕭妃妹妹還好嗎?”


    褚奕當即冷笑,說:“她害你差點沒了性命,朕當然不能輕饒了她,朕賜了她一杯鴆酒。”


    孟棠身子一僵,眸子逐漸睜大。


    褚奕輕撫著她的麵龐,問:“怕不怕?你若是死了,朕要她們全部陪葬,那些你在乎的,在乎你的,一個都跑不掉,棠兒,怕不怕?”


    孟棠羸弱的身軀輕輕顫抖,她伸手,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咬著唇問:“陛下果真、果真……這樣做了?”


    褚奕語氣微沉,他說:“你可知,那時候的你奄奄一息,險些就沒有救迴來?你變成了那副模樣,你宮中竟無一人發覺,你以為,僅憑你一封絕筆書,就能讓我放過他們嗎?”


    “不可能的,棠兒,不可能的,你若是離開了,這滿宮上下都要跟著殉葬。”


    孟棠剛醒,本就被絕望痛苦的情緒所包裹,如今聽他這樣說,這些事完全是他做的出來的。


    孟棠揪緊了心口處的衣衫,隻覺得喘不過氣來,眸中霧氣漸深。


    她鬆開了抓著褚奕的那隻手,說道:“臣妾本想著陛下多讀點書,便能明辨是非,知情達理,便能慢慢改掉那一身專橫霸道的毛病。”


    她語氣裏漸漸帶上了哽咽,她說:“是臣妾高看了自己,陛下就是陛下,陛下又怎會為了臣妾一個小小女子,而有所改變呢?”


    “能成大事者,首要條件便是心狠,陛下貴為帝王,更是其中佼佼者……”


    “罷了,陛下,臣妾以後再也不逼迫您讀書了,您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吧,臣妾也不會再勸,您做自己就好,又何必管他人如何想呢?”


    孟棠情緒本就不穩定,一種無力感深深的包裹了她,腦子也不如往日那般思路清晰了。


    褚奕見她越說越淒涼。


    “好了。”褚奕手背貼在她臉頰上,語氣柔了下來,他說:“好了,我不嚇唬你了,沒有殉葬,沒有讓你宮裏那些人一起殉葬,他們都好好活著呢。”


    一滴熱淚順著眼角滾落,孟棠問:“當真?”


    “當真,等棠兒迴宮,就能瞧見他們了。”褚奕歎了口氣,他心中終究不忍。


    她剛醒,讓讓她吧,褚奕想。


    孟棠一隻手臂撐起身子,如瀑的青絲順著肩頭垂落,她蒼白的小臉在男人手背蹭了蹭,說道:“陛下嚇壞我了。”


    “你呀,既然怕他們出事,以後便照顧好自己,像肉蓮這種事,不要再發生第二次了。”


    他捏著她尖尖的下巴,與她對視,道:“我是個混賬,你再清楚不過,即便有你那封絕筆書在,倘若你真的出了事,你那封絕筆書能起什麽作用?”


    “棠兒,我告訴你,你別想著僅僅隻用一封書信,就能控製住我,我發起瘋來,連自己都不會放過,你懂不懂?”


    孟棠輕輕點了點頭。


    “那蕭妃妹妹呢?”孟棠又問。


    “蕭妃,賜了她一杯鴆酒是真。”


    聽此,孟棠一顆心懸了起來。


    見他這副小兔子一般的神態,褚奕有意想讓她吃個教訓,好叫她知道,日後再敢瞞著他傷害自己會有什麽下場。


    “她、她可有事?”


    “棠兒迴宮便能見到了,好了,棠兒好好休息吧,明日便要啟程了,路途勞累,恐會休息不好。”褚奕替她掖了掖被子,說完,起身離開。


    待他的身影看不見了,孟棠臉色緩緩沉了下來。


    蕭葒芸到底如何了?


    她起身,下了地,喚來屋外的婢子。


    這婢子穿著一身青衣,向她行了行禮。


    孟棠問:“你可知宮中情況?”


    婢子指了指自己的嘴,擺了擺手,她竟是個沒了舌頭的啞巴!


    孟棠打開門,又喚來其他下人,皆是聾啞之人,褚奕完全斷絕了她與外界的交流。


    對了,還有唐士德唐太醫。


    孟棠對跪在地上的下人道:“可否拜托你將唐太醫請來?”


    那人擺了擺手,複又戰戰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孟棠看見這一幕,內心疲憊,轉身迴了屋。


    褚奕這次是真的怕了,派了不少人看守她,等迴宮後,說不定坤寧宮裏會被安插上更多褚奕的眼線。


    褚奕一向如此,不允許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


    孟棠這次嚇到他了,這是他的紕漏,他決不允許這樣的紕漏再出現第二次。


    *


    十五剛過,天上的月亮還算圓。


    褚奕坐在屋頂上,伸手掏出了那平安結,怔怔的看著。


    他送出去的東西,就絕不會收迴。


    可這平安結,是她不要的,是她舍棄的。


    朦朧月光下,褚奕身影又清冷又寂寥,好像是在怪她不懂自己的心意,褚奕輕聲說了一句:“不要便不要罷,你以後想要我都不給。”


    說完這話,賭氣一般的將這平安結綴在了自己腰上,與孟棠繡的那些香囊荷包掛在一起,叮叮當當的。


    看啊,她送給他的東西,別說丟棄了,他從不離身。


    而她卻將那麽重要的平安結隨手給了旁人。


    褚奕起身,打算迴房,孟棠身子虛,褚奕不願去打擾她。


    不遠處,孟棠手上提著一盞燈,身上披著白色蘭花底的披風,在兩個下人的指引下,朝他這處走來。


    她站在院中,月光為她著色,清清冷冷的,孟棠抬頭望著他,喚了一聲:“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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