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棠虛弱的厲害,緩緩閉上了眼睛。


    “別說話了,梓童。”


    褚奕握住她的小手,昔日素白漂亮的小手腫大如同蒲扇。


    褚奕眸光逐漸變的幽深,問芳寧:“這是怎麽迴事?”


    芳寧哭著答道:“先前太後娘娘說皇後善妒無能,便用戒尺打了娘娘手心四十下。”


    褚奕將孟棠打橫抱起,麵色沉凝,漆黑的眼中醞釀著怒意。


    芳寧繼續道:“還不止如此,他們讓娘娘跪,娘娘就跪,他們把佛堂裏的蒲團都撤走了,陛下,您看娘娘這雙腿!萬一落下病根,以後都不能走路了怎麽辦?”


    膝蓋處一大片烏青,也跟著腫了。


    “他們還不準下人給娘娘送水送飯,娘娘餓了整整三天啊!”芳寧抹著眼淚,繼續道:“我想讓娘娘吃些佛堂上的貢品,娘娘偏說不可,說吃了,她抄的那些佛經就不誠了。”


    男人心頭某根弦,被很輕的撥動了一下,蕩開一陣波紋。


    他問:“佛經?什麽佛經?”


    芳寧哽咽著解釋:“先前娘娘說要手抄十卷佛經,為齊太妃祈福,娘娘便說索性跪著也是無事,便在受罰期間為齊太妃抄了整整十卷的佛經。”


    芳寧伸手,緩緩拉起孟棠的袖口,隻見手腕上,手臂上,到處都是利刃留下的劃痕。


    芳寧說:“娘娘說抄佛經心要誠,這樣齊太妃才能在地底下過的安好,便執意要用自己的血抄,這些傷口,就是放血所留下的。”


    芳寧“撲通”的一聲,跪在地上,她哭嚎著:“上蒼作證,娘娘向來溫良賢淑,從未做過對不起旁人之事,卻要受到這種磋磨,還請陛下為咱們娘娘做主啊!”


    她一雙眼睛哭的又紅又腫。


    褚奕顧不得許多,抱起孟棠便往外走。


    芳寧連忙抱起那十卷經書,跟在他後頭。


    恰逢此刻,太後帶著柳嬤嬤等一幹宮人,來到佛堂門口。


    太後滿臉威嚴道:“皇上迴來了。”


    她漠然瞧著褚奕懷中的人,道:“陛下既已迴來,怎的不來給哀家請安,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母後了。”


    褚奕臉色難看。


    禁水禁食,跪佛堂。


    他想起他八歲後,齊太妃死後,他被當時還不是太後的淑妃收養。


    外界都說淑妃賢良淑德,可這個女人心卻黑的很。


    褚奕寄居淑妃這兒時,也是三天一小罰,五天一大罰。


    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懲罰他。


    罰他四九天裏,不許穿鞋,光著一雙腳去內務府領份例。


    天寒地凍,腳踩在滿是霜雪的地麵上,紅腫開裂,發紅流膿。


    罰他趴在當時還是四皇子的太後親子麵前,給四皇子當牛做馬騎,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作踐他。


    佛堂,他也跪過。


    禁水禁食,他也受過。


    想起了曾經一樁樁一件件磋磨,褚奕雙目猩紅,他道:“母後不說,兒臣都險些要忘了,母後曾經也對兒臣這般。”


    太後臉色難看。


    自打陛下登基後,太後每日每夜都擔心褚奕會翻舊賬,報複自己。


    可是他沒有,該給的他從來不少她,給了她太後應有的尊榮。


    她想,應當是皇帝忌憚聶家,所以不敢。


    可如今,褚奕那雙眼裏迸發出的恨意,讓她膽戰心驚。


    褚奕壓抑了十四年,他從未忘記過這婦人對自己做過的一切。


    “百善孝為先,朕也想敬著母後讓著母後,你以前的那些小打小鬧,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不代表,你可以真的傷害朕的皇後!”


    “皇後是一國之母,是後宮之主,是朕明媒正娶!”


    太後倒吸了一口氣,說:“皇帝這是在責怪哀家嗎?皇後做的不好,哀家自然要罰,否則這後宮成什麽樣?她孟棠還如何做天下女子的表率?”


    “表率?”褚奕笑了,他低低沉沉的聲音在佛堂內徘徊,他說:“像母後這般,虐待養子,攀權附勢的表率嗎?”


    “你!你!”太後氣的臉色發白,身體晃了晃。


    柳嬤嬤連忙扶住他。


    柳嬤嬤見此,忍不住開口:“陛下,您這話說的未免太過分,您別忘了,當初您登基,太後的母家聶家為你付出了多少努力。”


    褚奕一雙厲眸,霎時望向柳嬤嬤,他厲斥一聲:“主子說話,誰準你開口?母後平日裏就是這樣教下人的?”


    柳嬤嬤聽此,大驚失色。


    褚奕冷漠道:“給朕押住,掌嘴,沒有朕的允許不準停。”


    這些年來,陛下一直對太後和顏悅色,導致太後宮裏的人忘了,陛下是個什麽樣的人。


    柳嬤嬤連忙跪在太後麵前,慌慌張張道:“太後娘娘救我,救我啊!”


    太後心中微微動容,她說:“柳嬤嬤是哀家身邊的老人了,是隨哀家從聶府出來的。”


    褚奕打斷她,道:“孟棠也跟了我七年。”


    他瞥了眼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芳寧,道:“你去掌她的嘴。”


    芳寧愕然抬起頭,睜大了眼睛。


    她雙眸裏溢出了淚花,將這些天所受的委屈,一股腦的發泄了出來,她福了福身子,道:“是,陛下,奴婢這就去。”


    芳寧走到柳嬤嬤麵前。


    柳嬤嬤昔日臉上的傲慢與趾高氣揚,瞬間不見,被惶恐所取代。


    李常福押著柳嬤嬤,芳寧抬手,“啪”的一聲,用力甩下,使勁了全身的力氣。


    真是痛快!


    褚奕看到這一幕,說:“母後,這天下,是朕的天下,孟棠,是朕的皇後,您罰他,就等同於打朕的臉。”


    “方才這賤婢說,母後母家幫朕良多,莫不是真當朕忘記了登基時聶家所做過的事?”


    “當初朕被困於內都,孟家不遠萬裏勤王救駕,孟家人犧牲了上百人,家中男丁隻剩下孟老將軍和孟贇,你們聶家那牆頭草的貨色怎配與之相比?別以為朕都忘了。”


    太後扶著門,臉色慘白,“皇帝,你竟然……竟然為了一個孟家女,這樣指責哀家。”


    褚奕冷冷看著她,道:“太後感念先皇,潛心禮佛,若無要事,任何人不得進出慈寧宮!”


    “嗻!”


    禁軍侍衛將慈寧宮圍了個徹底,任何人不得進出。


    太後身體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褚奕感覺到自己袖口,被人輕輕拉了一下。


    他低下頭,看向懷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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