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丞自然不會迴答。


    隻道:“前麵有一家叫益禾的食肆,味道還不錯,正好今日有空,我帶你去吃。”


    他說話實在太過溫柔,琥珀色的雙瞳內,映襯著點點的陽光,露出細碎的暖意。


    縱然他說的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


    但宋錦洛依然沒有拒絕。


    兩人來到益禾食肆的門口,這家店看起來非常高,四間三層,一樓的大門處朱紅色的柱子,中間的上方匾額上用金漆寫著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益禾。


    很顯然,這家店對於桑丞十分熟悉,掌櫃的老遠就已經帶著人迎了出來,弓著腰十分諂媚:“恭迎……”


    話未說完,桑丞卻已經牽著宋錦洛的手走進殿內,掌櫃碰了個冷釘子,麵上卻並無一絲惱意,繼續陪著笑臉跟在身後,直到聽到桑丞淡淡的說的了一句:“老規矩。”


    到包間坐好,菜上完後,桑丞坐在對麵介紹道:“姑娘初到大焱,嚐嚐這邊的特色菜。如果吃不慣,我再讓他們給你換。”


    說話間,用公筷給她夾了一道八寶菌絲放在碗裏。


    宋錦洛透著白色的帷幕道:“我可以把帽子取下來嗎?戴著吃飯不太方便。”


    桑丞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是我的錯。”


    清潤的嗓音夾雜一絲絲細碎的笑意,然後桑丞便起身親手要替她將圍帽取了下來。


    孔蘭在一旁看的分明,太子望著姑娘的眼神中,在溫柔守禮的表象下,洶湧著太多讓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她上前一步,搶在桑丞的前一步將她腦袋上的圍帽給取了下來:“公子您坐,這些奴婢來就好。”


    桑丞神情並無一絲變化,仍舊是個端方守禮的君子模樣,即便伸出去的雙手被人搶先,也隻是收迴來,然後慢慢的坐下。


    眼前的菜式和北齊的的確有很大的區別,北齊那邊多以各種米飯為主食,再輔以一些精致的各類菜肴,講究的便是一個搭配,但是大焱的……以葷腥為主,桌上唯一的一道青菜都沾著豬油,甚至還放了辣椒……


    宋錦洛挑了挑眉,她的確很能吃辣,這些菜除了葷腥稍微過重,還挺符合她的口味。


    她吃了許多,隻有桑丞親手替她夾的那一份八寶菌絲沒碰過。


    桑丞雙瞳中一直染著淡淡的笑意,且十分講究食不言的道理,一頓飯吃下來,他吃相斯文,細嚼慢咽,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過,周身矜貴的氣質和……和陸沉一模一樣。


    隻是……有一點卻是不同。


    陸沉這廝極其腹黑,平日裏坐著的時候,一貫是慵懶散漫,即便是發怒別人也根本看不出來,隻是周圍的氣溫會隨著他情緒的起伏開始降低。


    他黑沉的雙眸看著對方的時候,即便不說話,可那一身極低的氣壓也會將人迫的瑟瑟發抖。


    可桑丞卻完全不同,他有著上位者的矜貴,卻十分持中有禮,他好像不會生氣,不管是孔蘭搶在他前一刻取圍帽,還是直到現在,整頓飯吃完,她不碰桑丞夾過來的菌絲……


    其實這算的上是一種無聲的抗爭,釋出的意思大抵會讓覺得覺得自己被嫌棄了,這事若是放在陸沉身上,她想,那廝估計當時臉就沉下來了,然後逼著她吃下去。


    但桑丞卻完全不會,他的視線甚至都沒落在那裏,喝完最後一口湯,他放下碗,見她也做了同樣的動作,便十分自然的問道:“吃好了嗎?”


    宋錦洛迴以笑容:“吃好了,多謝。”


    桑丞點點頭,便要起身,卻聽得她道:“公子不忙。”


    “怎麽了?”


    宋錦洛看了他好一會:“首先,非常感謝的救命之恩,可我有要事在身,實在不能再耽擱,就此告辭,救命之人,來日若公子有需要,可隨時來找我。”


    桑丞重新坐迴椅子上,淡漠的眼神不著痕跡的朝孔蘭看了一眼,孔蘭趕緊道:“奴婢……奴婢去問掌櫃的要點茶。”


    待房間內隻剩下他們兩人後,桑丞才開口,聲音十分和緩:“這麽突然?隻是……不是知道是什麽事,在下可否能幫的上忙?”


    宋錦洛:“……”


    你多冒昧啊!


    這人好歹也是監國的太子,不知道這樣去打聽別的事情很不禮貌嗎?


    桑丞見她一臉一言難盡的樣子,輕輕的笑了一聲:“並沒有窺探姑娘隱私的意思,隻是這些日子同姑娘相處以來,覺得姑娘十分像家妹,好……即便如姑娘所說你我之間萍水相逢,可相逢即是有緣,姑娘不妨將事情說出來,也許在下多少能幫上點忙呢?”


    “不好意思,這事不太方便說。”


    她嚴防死守滴水不漏。


    桑丞沒有再說話,然後房間內陷入了詭異的寧靜中。


    宋錦洛見他沒有再迴答的意思,便道:“今日多謝公子,我先走了,後會有期……”


    “若……孤不放你走呢?”


    身後,突然傳來桑丞的聲音。


    宋錦洛迴過頭,一臉玩味的看著桑丞道:“不裝了?太子殿下……”


    桑丞依舊坐的端正,隻是放在桌上的手抬不起來,他眉目輕軟:“你居然下毒?”


    “殿下放心,隻是一點軟經散,不過一個時辰便無礙了。怎麽說您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沒有那麽喪心病狂。”


    桑丞看著她的目光中帶著欣賞和意味不明的狂熱:“能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動手,還成功了,九州之上,你是第二個……”


    宋錦洛沒興趣知道第一個是誰,隻是問道:“不知道殿下為何會去北齊?是從何處救了我?可遇上了雲知禾?”


    桑丞失笑:“你這麽多問題,我該迴答你哪一個?”


    宋錦洛算著時間,也不著急:“那就勞煩殿下一個個迴答。”


    “可以!”桑丞點了點頭,堂堂一國一人之下的太子爺,此刻被一個姑娘下毒,然後逼著問問題,他的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的不耐和怒火,仍舊十分有禮貌。


    這樣情緒穩定的人,讓宋錦洛實在是有些佩服,其實若不是這人身份敏感,當個朋友也挺好的。


    畢竟不會像陸沉那般,動不動一顆七星釘擦著你的命脈甩過來……


    “去北齊是因為孤的人被陸沉抓了。”桑丞道:“救你的話……你難道忘了?半路上是你奄奄一息的抓著孤的裙擺求孤救你的……你滿手是血,弄髒了孤的蟒袍,為這事,父皇還罰了孤一頓。”


    完全想不起來一點的宋錦洛:“……對不起。”


    桑丞看著嘴角笑意逐漸加深,又道:“至於你說的雲知禾,是北齊攝政王的那個義妹嗎?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話說到這裏,宋錦洛覺得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這位太子殿下真的有問必答,但是答案的參考價值幾乎為零。


    宋錦洛揉了揉腦袋,在心裏默默的歎了口氣,和這幫古人說話真的太累了。


    “好,多謝殿下,後會有期。”她決定不再浪費時間,盡快去丹霞關。


    怕桑丞阻攔,是以她走的飛快,打開門,甚至還將端著茶的孔蘭撞了一個踉蹌,宋錦洛演技手快的接住托盤,對著孔蘭眨眼道:“小姑娘,再會……”


    “姑娘……”在孔蘭錯愕的眼神中,宋錦洛的身影飛快的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孔蘭想去追,卻被桑丞叫住:“別追了。”


    “可是……”孔蘭眼底瞬間生氣一絲絲白霧,眼眸泛紅,看著桑丞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她……她到底……是不是……”


    桑丞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絲冷笑,涼薄入骨:“再問下去,孤可不管你是誰婢女,一樣會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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