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洛一窒,這才注意到房間內濃重的血腥味,將一室的檀香都掩了下去。


    一旁,鶴唳略帶絕望又祈求的目光看向她。


    顧初弦麵色有些發白,聲音帶著些許急促:“宋姑娘,你救救他。”


    宋錦洛看了眾人一眼,目光最後落在陸沉身上,這是第一次,她沒有在陸沉眼底看見漫不經心的涼薄,一雙黑沉沉的眸子,看上去平淡,可眼底卻是黑黝黝的一片,集聚著狂風驟雨。


    陸沉在聽到顧初弦說救不了後,第一反應便想到了宋錦洛,沒有別的原因,就隻是覺得,神醫穀穀主都無法從閻王殿拉迴來的人。


    這女子確可以。


    但是,他還是問出了口:“能救嗎?”


    風聲和鶴唳是自小便跟在他身邊的人,是他的左膀右臂也不為過,前些日子他迴到金陵便派風聲去查貪腐案,結果暗衛發現風聲失去了蹤跡。


    他趕緊派鶴唳去救人,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宋錦洛挑了挑眉,轉身朝著床上走了過去,俯身開始查看風聲的傷勢。


    少年整張臉紅腫不堪,脖子上還能清晰的鞭痕,很顯然是受了刑,她一把扯開他的黑色緊身衣,隻見他全身上下變痕交錯,還有刀傷,燙傷,左肩之下是一塊被燙焦的黑皮,這可是古代烙刑的一種,不過這些都不是最狠的,這少年身上的致命傷應該是這一道貫穿胸口的劍傷,一個大大的血窟窿,上麵沾著藥粉,是止血的……


    她撚了點藥粉嗅了嗅,的確是止血的良藥,若不是將血止住,這少年也撐不到她過來便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一旁的鶴唳,即便知道風聲的傷有多重,可此刻還是渾身冒著冷汗,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別開了視線,不敢再看,他去的太遲了……


    宋錦洛麵色卻淡然許多,轉身對著陸沉道:“他傷的很重,一刀貫穿心髒,不誇張的說,現在換個醫師,會直接向你們宣布他的死訊。”說到這,她從袖口掏出一顆藥丸,直接喂進那少年嘴裏:“這是給他續命的藥,算你聰明,知道叫我過來,我的確能救他,可是……我與他素不相識,我為何要花費那麽大的心力救他?”


    膽子這麽大的嗎?在她的印象中,他們明明是仇人好不好……


    現在還敢深夜將她擄來救人?她看起來很像聖母嗎?沒有好處,她根本不可能救人的。


    顧初弦見她喂了藥,害怕那藥有問題,可奈何宋錦洛動作太快,他根本來不及阻止,隻能趕緊上前探脈。


    這一探,他簡直驚的無以複加,原本已經沉寂如水的脈搏此刻竟然緩緩有了動靜,就那樣隨手拿出的藥,竟然有此奇效。


    顧初弦終於開始正視宋錦洛,這果真是個……奇女子。


    “他已經快死了,除了你沒人能救他,再者說……”陸沉語氣淡淡,看著她道:“信佛的人,應該都會普度眾生啊,不是嗎?”


    “我就不是,我信佛,但我絕不會為難自己,心髒修複太過勞神,我還有事,剛才那顆藥算我友情讚助,可以讓他迴光返照給你們交代一下後事,我先……”宋錦洛正要拒絕,卻猛然看到陸沉不知何時繞在腕間的黑玉手串,她瞬間走不動路,之前要說的話也卡在喉嚨深處,眼睛盯著手串一動不動。


    白皙修長的指間,上麵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漆黑的佛珠緊緊纏繞,顆顆大小均勻,質地潤澤,且每一顆上麵都用誅殺刻著一個卍字,極致的白與極致的黑互相碰撞!!極品!!!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是名為死神之淚的黑玉菩提手串,絕世珍品,當年師傅送給她的就是這種,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嗯?你先如何?”陸沉不解的問道。


    宋錦洛舔了舔嘴唇:“我先想想怎麽救人。”


    “嗬……”陸沉輕笑一聲,指間佛洞珠串,他緩緩將佛珠塞進袖口:“想太久可不行。”


    哎呀,看不到了,宋錦洛眼睜睜看著佛珠被袖擺蓋住,眼底有些失望,她舔了舔唇瓣:“要救他也不是不行,可我要耗費大量的絕世藥材和心神勞損,你總的……付我點報酬吧。”


    一旁顧初弦趕緊道:“姑娘放心,隻要你能救人,不論是何藥材,我可以出雙倍的價錢給你,至於心神勞損,你開個價……多少錢我們都願意出。”


    一向惜字如金的鶴唳也道:“姑娘請開價,銀子不是問題。”


    宋錦洛翻了個白眼送給二人:“庸俗!俗不可耐!”


    二人被噎的臉色一白一紅,不知道如何接話,陸沉道:“他活下來的那一刻,你所求之物,必定奉上。”


    “這可是你說的,反悔了你就別叫陸沉了,你叫陸狗!”宋錦洛眸色一亮,趕緊跑過去,抓著陸沉的手擊掌為誓。


    他一句話驚的現場的人呆若木雞,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這女子,到底知不知道陸沉的名字代表什麽?那可是北齊至高無上的存在,現在整個北齊除了聖上就沒人敢直唿他的名諱,何況還什麽……狗?


    她瘋了嗎?


    而陸沉則挑了挑眉,仿佛沒有聽到她的犯上之言,道了句:“還不動手!”


    宋錦洛飛快直起身子,右手抬起敬了個軍禮:“收到!馬上行動。”


    說罷,她飛快的轉身,將風聲身上的衣服全部拔掉,然後對著身旁的人道:“去準備熱水,然後準備消毒的刀具。”


    鶴唳立刻道:“我去。”


    顧初弦在一旁驚喜的道:“我能看著你如何醫治嗎?”


    宋錦洛沒有理他,將藥粉泡到水裏,然後用手攪拌帶藥水充分融合,拿出幹淨的帕子為那少年全身擦洗傷口,她動作很輕,可那少年在深度昏迷中,卻還是抿著唇,發出低沉的痛苦的聲音,身子不住的顫抖。


    作為一個專業的醫師,她自然能安撫患者,於是她低聲溫和的道:“不要怕,我是來救你的,你身上傷口太多,我在用藥替你擦拭傷口,待會會為你縫合,相信我,你一定會沒事,不過這藥水的確會很痛,是為了刺激你失去感覺的神經重新開始工作,也是為了給你消毒,所以你要是太痛,你可以叫出來,沒關係的。”


    她語調溫和,卻是帶著看慣生死的淡漠,她自小便沒什麽共情之力,感受不到別人的痛苦,當了醫師之後,她看管多少生死,對患者的痛楚更是沒有任何感覺,剛才的安慰,也不過是職業習慣而已。


    輕緩的擦著藥水,直到所有傷口被藥水浸透,那少年無意識的痛苦呻吟,額間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她抬手手替他擦掉額間的汗珠,然後冷靜的從袖口中掏出銀針,一一紮進少年身上的各處穴位,逆行的筋脈被緩緩引迴正途,再接著她突然出手,速度快如閃電,按住她身上的肋骨,手腕翻轉,隻聽得哢嚓一聲。


    少年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宋錦洛再次出省安撫:“別怕,我這是為了替你接骨,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肋骨歸位,接下來,便是他心口的大洞。


    宋錦洛看了一眼,心髒被刺穿了……


    見她住了手,鶴唳問道:“怎麽了?你快救他呀……他心口又開始流血了。”


    宋錦洛看了過去,因為剛才少年顫抖的動作,被封住的氣血再次崩開,殷紅的鮮血跟三峽水電站開閘一般流了出來,這種情況,除了開刀動手術外,沒有別的辦法。


    她歎了口氣,轉頭對著陸沉道:“想要救他的命,你們全都出去,快點!”


    待房間隻剩下她和昏迷的少年後,她直接帶著少年雙眼一閉,進入空間,將少年放進無菌手術室,然後打了麻藥後,開始用止血鉗,棉花,心髒縫補,最後縫合……


    這手術十分考驗耐力和精細度,稍有不慎,便會讓心髒不堪重負,血噴而亡,三個時辰後,她才終於將破損的心髒縫合。


    脫掉無菌手套,她雙手撐著手術台開始喘氣,太累了,腦袋上全是汗,她疲憊不堪,抱著人出了手術室。


    虛弱的對著外麵喊道:“可以進來了。”


    門被飛快的推開,顧初弦跑了進來,鶴唳推著陸沉緊隨其後,宋錦洛拿出藥粉:“一月之內,用這包藥草每日泡澡,三天之後,他會醒來。記住……這一個月之內,他不能動武,如果不遵醫囑,下次他死了也別叫我。”


    她幹脆利落的吩咐完,然後指著藥膏道:“你替他上藥,每日一次,記得換藥。還有……斷香草,熊膽,飛鳳霜,車前玉錦……”


    她一口氣說了數十種藥草,一旁的顧弦初越聽越心驚,他自小學醫,什麽精妙絕倫的藥方沒見過?可這個女子隨口說的出藥方卻讓他吃驚不已,真是妙啊!


    宋錦洛說完,便朝著陸沉走了過去,伸出手道:“他已經沒事了,把佛珠給我!”


    陸沉看著她,沒有說話,鶴唳去床前查看,才走近屋內眾人便聽到他驚喜的喊聲:“活了,風聲他活過來了,胸口起伏,他開始唿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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