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償?


    奧卡假裝很生氣,其實心裏放鬆了不少,有的聊就好。拖延時間不都是用這種辦法麽?


    “好啊!賠償就賠償!我家的門差點被培根踢壞了,怎麽賠?”


    奧卡把弓箭往下移了移,向坎伯蘭展示友好合作意圖的同時,也確保自己可以隨時出箭。畢竟坎伯蘭並不是值得信任的家夥。


    坎伯蘭所說的賠償可不是指培根踢門的事,而是指阿爾瓦的事情,這點奧卡自然明白,不過他現在一切以拖延時間為目的,當然是能扯多遠扯多遠。


    坎伯蘭哼了一聲,對後麵招了下手。


    身後一人走上前,打開手上的袋子,倒過來,抖出一根白裏透紅的人骨頭。


    骨頭是小臂骨,裂痕和類似爪痕的印記很多,比較幹淨,上麵的肉就像被什麽刮掉了一樣,殘餘的肉碎不多,凍得幹硬,黏在骨頭的狹縫裏。


    小小的骨頭在地上滾了滾,清脆的聲音像敲在人心上,大家的心連帶著都砰砰跳著。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骨頭上的痕跡,眾人總感覺是被什麽東西啃過一樣。


    邊山部落不是沒有吃人的情況,餓極了吃死人肉的時候也有。隻是,從來沒有生吃過,更沒這麽兇殘地啃噬過人骨。


    “這是我們從阿爾瓦屋子裏找到的,阿爾瓦隻剩這塊骨頭了。他家裏的所有儲糧也都不見了,不過你看,我們找到了他丟失的土豆。”


    坎伯蘭指指門邊的袋子,笑容滿麵地看著羅斯婆婆“那麽我能問問,是羅斯婆婆您殺死了阿爾瓦,並且搶走了這些土豆嗎?”


    “胡說!我阿媽怎麽……”


    “閉嘴!沒問你!”坎伯蘭不耐煩地掃了眼奧卡。


    阿媽被誣陷,奧卡怎麽忍得住,臉紅脖子粗地吼了一句“坎伯蘭,這件事和我阿媽沒關係!你不能瞎說!”


    “那就是和你有關係了?可你跟我們打獵去了啊!怎麽會有時間做這些事?奧卡!不管怎麽說,丟失的土豆是在你家被發現的!你們脫不了幹係!我是來替死去的阿爾瓦要賠償的!”坎伯蘭一點也不急,慢吞吞地說。


    奧卡真的生氣了,坎伯蘭耍無賴的水平一天比一高啊!


    “我們家的土豆也丟了,你怎麽沒說幫我們?”


    “哦?還有這種事?什麽時候丟的?要是讓我遇到小賊!我一定幫你們把土豆弄迴來!”坎伯蘭裝作很關心的樣子。


    奧卡把地上的臂骨踢開,嫌棄地說“我早上都說過了,遲到也是因為土豆丟失的事。那袋子裏的土豆本來就是我家的,小賊是阿爾瓦!”


    “你有什麽證據?”坎伯蘭問。


    奧卡搖頭,“沒有。”


    “那你還說是阿爾瓦偷的?他人都死了,你還這樣誣陷他?”


    “我阿媽見到了,是阿爾瓦渾身是血拎著土豆過來,還給我們的。然後就走了!阿媽,是不是?”奧卡扭頭問阿媽。


    “是這樣的。阿爾瓦那孩子不知道怎麽迴事?全身都是血!把土豆還給我之後,就離開了!”羅斯婆婆煞有介事地說。


    輪到坎伯蘭發愣了,還專門站起來看了看裝土豆的袋子,袋口確實有一些血跡。袋口攏緊後,血跡歸到一塊,還真像一隻血淋淋的手拎過的樣子。


    真是阿爾瓦自己送迴來的?他想幹什麽?


    坎伯蘭仔細想了想,自己沒說過這種要求啊!難道是阿爾瓦良心發現,專門送迴來的?可他渾身是血又怎麽迴事?


    阿爾瓦的家裏也亂糟糟的,到處都有血跡,除了這根骨頭,啥都找不到!


    莫非阿爾瓦還沒死?


    “羅斯婆婆老了,眼神可能不太好,看錯了呢?”


    坎伯蘭根本就不認為羅斯婆婆有那個能力殺死阿爾瓦,並且處理掉屍體。但今天不管怎麽樣,必須找借口把奧卡家的所有食物弄走,讓他們在這個冬天活活被凍死。尤其是奧卡,越來越不聽話了。


    另外,阿爾瓦的事情還是要弄清楚,實在太詭異了,不搞清楚,他都不敢出去打獵。看那骨頭上的印子,怕是有什麽可怕的怪物在附近徘徊呢!


    篤篤!


    篤篤篤!


    “我……我是珍娜,我可以作證!”


    門外,敲門聲與說話聲同時響起。


    坎伯蘭感覺事情不大對勁,這個婆娘怎麽也來了?大早上的不在家睡覺,在外瞎溜達什麽?


    “開門。”坎伯蘭命令下去。


    拽出門栓,不等拉開門,屋外的人立刻推開,衝了進來。


    她渾身籠罩在灰黑色的厚袍子裏,粗略一看,至少穿了四層,矮瘦的她在這些粗布厚衣的裝扮下,硬生生胖了好大一圈。


    珍娜在門外呆了很久,身上全都是積雪,跑動間,鬆散的雪塊落下,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啊!這是……這是誰的骨頭?”


    珍娜被地上的人骨頭嚇了一大跳。


    “阿爾瓦的,我猜。”培根站出來說到。


    “哦!真慘!這該死的天氣啊!”珍娜跨過骨頭,走到火爐邊,坐在床沿上,帶著厚手套的手取下厚帽子,把生了凍瘡的腫臉湊在火爐邊,一邊哈氣,一邊埋怨天氣。


    烤火的同時,珍娜看到床~上躺著的齊狼,心裏明悟了一些事情,本來躲藏在內心深處的懼怕頓時消散。


    等了這麽久,終於等來了機會。珍娜決心牢牢抓~住這個機會,所以在屋外猶豫很久的她才決定敲門。


    “珍娜,你說你可以作證?說說吧!作什麽證?”坎伯蘭看著她,笑眯眯地說。


    珍娜看著坎伯蘭那張可惡的臉,很好地把內心的憤恨壓下,看著同樣有些緊張的奧卡母子,張嘴說到“我可以作證,我早上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很可怕!”


    這句話說完,奧卡和羅斯婆婆都有點擔心,珍娜過得很不好,如果說些假話就能獲得更多的食物,她一定會那樣做。更何況,她可能會說出真話。那不僅會把雪狼的事情敗露,他們母子倆也不會好過。


    為了食物,可憐的珍娜會變成可恨的珍娜。這該死的人性!


    羅斯婆婆攥著兒子的手,緊張地看著珍娜的嘴巴,她多麽想迴到過去,哪怕自己每天少吃半顆土豆,也要把欠珍娜家的土豆還上。這樣珍娜也許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直接說你看到了什麽?記住,一定要講實話。看到這些土豆了沒有?阿爾瓦死了,這些土豆就沒了主人。你的誠實會為你贏得五……不,十公斤土豆!足夠你度過這個冬天了吧!”


    坎伯蘭很好地抓~住人的心理,越是猶豫的人,內心越容易被動搖。他相信珍娜會做出好的選擇!


    興許是生怕籌碼不太夠,坎伯蘭又說到“你家沒有獵人,我想你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吧!我家的房子太小了,實在放不下太多~肉。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分給你幾斤。”


    完了!


    全完了!


    奧卡母子倆恨不得把坎伯蘭的嘴撕裂。


    珍娜如果真看到了,看到的一定是雪狼拖著土豆迴來。那他倆說謊的事情就被證實了。不光是食物要被弄走,可能還會有更嚴重的後果。


    “多謝坎伯蘭先生,您和您父親一樣,都是那麽慷慨,善良。”珍娜看著坎伯蘭,眼裏很高興。就像忘記了母親是被坎伯蘭害死的一樣。


    “這些話我都聽膩了。直說吧!看到了什麽?”


    坎伯蘭很好奇,這些土豆到底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奧卡?不可能是他。羅斯婆婆?也不可能。要麽真是阿爾瓦送迴來的,要麽就是鬧鬼了。


    “天還沒全黑下來的時候,我看到阿爾瓦渾身有血,拎著一大袋子土豆,慢吞吞地往這邊走。他看起來就像要死了一樣。不過他很懂禮貌,先敲了敲門,我看見是羅斯婆婆開的門。阿爾瓦把土豆袋子放在屋裏,立刻迴頭走掉了。”


    “是吧?羅斯婆婆!”


    “對對,就是這樣,我也沒想明白,阿爾瓦到底怎麽了。如果他願意懺悔,我當然願意接受。可他放下土豆就離開了。現在,就剩一塊骨頭了,真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


    羅斯婆婆的神情從認同,變成難過,又轉變為適當的疑惑。豐富的表情在她蒼老的臉上綻放,每一種都出現的恰到好處,配合語氣,完全沒有一點不協調的地方。


    奧卡看著珍娜和阿媽配合默契的表演,一方麵被她們震撼,另一方麵又特別不解,珍娜為什麽要幫他們說謊?


    “哼!”


    坎伯蘭不知道該說什麽,阿爾瓦那個瘋子,到底在想什麽?都偷到手的土豆非要送迴來?計劃中可不是這樣啊!不是應該過來把所有的食物都搶走嗎?


    “既然是這樣。那就……那就,把這些土豆帶走。這土豆分明是阿爾瓦家的。還有那些肉,都是他家的,帶走!都帶走!”


    坎伯蘭說不過她們,腦袋不是很靈光,一時間也實在想不出別的借口,索性不裝了。指了一下土豆袋子,然後依次指了指牆上掛著的肉塊,大嚷到。


    “憑什麽拿走我們的食物?土豆和肉都是我們的!”奧卡絕對不願意看到食物都被拿走,生氣地攥著箭,搭在弓上,作勢要拉。


    坎伯蘭把手上的獵槍提了提,威脅的意思很明顯。剛才大家‘聊天’的時候,坎伯蘭順手給槍上了膛。比速度,奧卡拉弓射箭的速度還真比不過子彈出膛速度。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羅斯婆婆看著那杆獵槍,發現自己未必有衝到兒子前麵的時間,害怕地扯了扯兒子的胳膊。


    阿媽無數次做過這個動作,意義不言而喻。他想讓兒子忍住,和以前一樣,忍住!奧卡迴來的時候,她還勸奧卡去做自己想做的,但是到這種關頭,她仍然忍不了心裏的情緒,作為一個母親,她可以受委屈,卻不想讓兒子出事。


    歸根結底,槍,並不是容易對付的東西。


    神靈啊!為什麽還不幫幫我們?


    羅斯婆婆沒有唿吸的雪狼,心裏在擔心,雪狼是不是真的徹底死去了呢?難道把土豆從惡人手裏拿迴來就是雪狼的極限嗎?


    “拿走吧!都拿走吧!”奧卡看著還在熟睡的雪狼,內心很焦急。拖延到現在,雖說沒有出事,但食物要沒了。沒有食物,還不是會被餓死。可還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沒有辦法!


    奧卡把弓箭扔在地上,不再反抗,任憑這群強盜弄走他家裏的所有食物。


    “哈哈!奧卡,那就白天見了,老時間老地方。記住,別遲到!”


    坎伯蘭把所有食物洗劫一空,帶著大家走出去,臨出門前說完這些,還裝作不小心撞了下烤火的珍娜,撞的是她帶著手套的手。


    強盜們離開後,奧卡氣衝衝地站起來,去把門關上,迴來坐在地上,望著‘幹淨’的屋子,生得直喘氣。


    “珍娜,手沒事吧?”羅斯婆婆看著珍娜顫抖的手,問。


    珍娜小心地取下手套,撕拉!


    布手套竟然帶下來幾塊腐爛的皮。


    兩隻全是凍瘡、近乎腐爛的手暴露在空氣裏。


    “知道我為什麽替你們說謊嗎?”


    “阿爾瓦殺死了我的阿媽,這個人替我報仇了。我感謝他!”珍娜看著床~上的陌生人,語氣裏帶著解脫。


    “珍娜,謝謝你。不過,我好像又要向你家借食物了。”羅斯婆婆不太好意思地說。


    珍娜苦笑著,一邊烘烤流膿的爛手,一邊歎氣。


    “這裏總是那麽寒冷。為了多種點土豆,我的手和腳都凍壞了。本來以為可以順利度過這個冬天,可惜啊!有天夜裏,該死的阿爾瓦又來了,搶走我家所有的土豆,送給了坎伯蘭。”


    “所以,我也沒有食物。”


    “而且我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


    不比較不知道,奧卡家還不算最慘,原來珍娜家最慘。


    “奧卡,你為什麽不去南方呢?這裏太冷了,沒有食物,也沒有出路。你呆在這裏,會被坎伯蘭針對死的。你看我,差不多就要被餓死了。”珍娜提出一個建議。


    “也好,奧卡,你去南邊吧!穿厚一點再走!”


    “不!這裏是我的家,我不走。誰都不用走!我們也不會餓死!”奧卡看到雪狼無聲無息地睜眼,恍惚間從那深邃平靜的眸子裏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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