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荒涼崎嶇的山地上,齊狼四肢著地全速向北奔跑,口中淌下的涎水被他忽然的一嗓子吼叫震斷,砸在山石上。


    嗤嗤嗤……


    石頭表麵冒著乳白色的微小氣泡,一顆接一顆膨脹,炸裂。


    齊狼遠去,咆哮卻傳了迴來。


    “北邊!”


    “去北邊!”


    “北邊!”


    本能的驅使下,去北邊成了他唯一的目標。


    齊狼很快偏移方向,沒有向西北的雁落城跑,而是轉向北部,向遙遠的地方奔去。


    隨著前進,空氣愈發寒冷,腳下的地麵也逐漸堅硬,凹凸不平的地麵宛如刀山,不停地切割著齊狼的雙腳。


    早在延伸出腳爪的時候,他的鞋子就廢掉了,光腳行進這麽久,現在雙腳全是血。


    餓!


    向北的被另外一種一出現就無法壓製的強烈渴望打敗。


    他想要吃東西,最好是血肉,腐肉也可以。


    荒涼的北部,人跡罕至,齊狼暫時變換方向,循著空氣裏殘餘的人類氣味摸索過去。


    半裏外的戈壁上,一個圓頂建築落入眼簾。


    “肉!我的!我的!”


    齊狼飛奔過去,用力撞門。嘭嘭嘭!嘭嘭嘭!


    “誰?”裏麵傳來緊張的喊聲,還有拉動槍栓的聲音。


    蓬!


    厚實的木門被撞碎,四分五裂,齊狼衝了進去。


    看到掛在烤架上還在滴血的生肉,他站起來,雙手抱住那堆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肉,轉身就跑。


    “站住!你個強盜!”屋裏攥著獵槍的中年男人甚至沒看清對方的長相,隻看到明晃晃的東西在眼前滑過,不知道是什麽,很晃眼。沒看錯的話,這個強盜是四肢著地衝進來的?


    眼看抱著野鹿肉的強盜就要跑掉,男人不再心軟,瞄準強盜的後心,開了一槍。


    嘭!


    粗糲沉悶的槍聲響起,老舊的獵槍猛地一顫,一顆尖長的銅黃色子彈飛了出去。


    老練的獵手,使用這種古老獵槍仍然可以保持很高的精準度,槍內沒有膛線,子彈也不太平穩,可仍然打中了強盜。


    子彈撞進肉裏,血花四濺!


    強盜停住了,不出意外,下一步就該是倒下。


    男人握著槍,準備去收拾獵物。


    這個冬天,終於可以多些儲備糧了,男人不再可惜被弄壞的門,用門換一百多斤肉,這是十分劃算的買賣。


    走了幾步,男人意識到獵物沒有倒下,趕緊停腳,下意識地舉槍。


    強盜轉身,望了過來。


    長長的手爪,腳爪,還有尖長的獠牙,體表的銀灰色體毛,以及,金黃色的瞳孔。


    噠!


    子彈混合一滴滴血水,落在地上。


    這……


    子彈……子彈被排出來了!男人用力攥住槍,卻再也沒有開槍的勇氣。


    北蘇是一個獵戶眾多的寒冷國度,一到嚴寒的冬日,難以出門打獵的人們都會點起火爐,吃著儲備的醃肉,聊著這片大地上的冬日傳說。


    豹人的故事!


    狼人的故事!


    野人的故事!


    ……


    從小聽到大的他不知道自己此時麵對的到底是什麽怪物,是哪個故事裏的主角,他也不想知道。隻希望,對方盡快離開。


    “吼!”


    齊狼把肉拋起,快速趴下,肉落在他背上,然後,他馱著肉,狂奔而去。


    “以後也有屬於自己的故事了。”


    男人收起槍,向剛才強盜站立的地方走,同時驚魂未定地說。


    幹硬的地上積了一灘血,一顆子彈浸泡其中,緩慢地消融著。


    他想迴去拿個容器把這些血弄起來,可是,血正在侵蝕地麵,迅速沉向地下。


    ……


    離這裏不遠的山坳裏,齊狼停下來,神經質一般快速轉動脖子,左看看,右看看,接著一個翻滾,背上的肉掉在地上,他撲了上去,大口地吞食。


    冰冷的肉除了裹腹,沒有別的作用。那種饑餓感仍然存在,不過相對減弱了很多。


    齊狼繼續向北奔跑!


    全速奔跑!


    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他已經失去人類的意識,隻知道奔跑和搶奪食物。有一次,找到人之後,沒有看到能吃的肉,最後把人給吃了。


    吃人之後,饑餓感得到極大的緩解,也讓他的精神和受損的身體有所恢複。


    至於所謂的罪惡感,他沒有感覺到,他是狼,吃人是正常的事情。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齊狼就認為自己是一隻狼了。可能是吃掉那個人的時候,也可能在第一次搶奪食物時就發生了這種改變。


    漸漸的,他僅有的思考能力全留給了對北方的執念。


    北方,還有多遠?


    狂奔,狂奔!狂奔!


    齊狼繞開不少人聚居的地方,趁黑夜進去殺人,吃人,然後接著向北。


    過去了很久,寒冷的空氣幾乎要把人凍成冰棍兒,齊狼的本能也開始產生畏懼,於是,下一次吃人之後,再次出現在冰冷荒原上的他裹著很厚的藏青色棉被。


    冷,是從心裏散發出來的感覺,抵禦寒冷,同樣是內心的迫切渴求。


    裹了厚被的他仍然很冷,還被被子影響了速度,到後來,他選擇丟下被子,減輕負重,向北奔跑。


    寒冷的感覺逐漸變強,不管有沒有厚被子,增強的幅度都沒變化過。


    齊狼隱約知道了,這種寒冷不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他的腦袋深處。盡管,這天氣確實特別冷!


    向北幾十公裏後,潮濕寒冷的空氣仿佛被冰雪填滿,令人難以行進。齊狼不得不改奔跑為步行。很快,手腳掌全是凍瘡,他又一次妥協,選擇直立行走。


    用四肢移動了很多天後,直立行走對他來說變得很陌生,也很不習慣。


    用了好幾天,齊狼才終於找迴那種感覺,雙腳維持穩定的頻率發力,交替往前挪。


    他喜歡這種感覺,很踏實,但又有點討厭這種方式,因為很慢。


    兩天後,齊狼停住了,他的雙腳幾乎徹底凍爛,每一次抬腿,都會在幹冷的地上留下一個由薄薄的腐肉組成的腳印。


    瘦削如骨的他就像長在荒野的枯草。


    嘭!


    眼角模糊看到一個走近的佝僂身影,齊狼想要努力瞪大眼睛,看看對方的樣子,結果隻是這個動作,就消耗光他所有的能量儲備,身子一歪,倒在寒風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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