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聽說,北方的某個城市,他們那裏,至少有一半的人口,在全國各地打工,在做什麽事?


    這些人出去之後,男的都是在當保安,女的都是在當保潔。


    有些人瞧不起做保潔、做保安的。


    我說,你們不要瞧起做保潔、做保安的,這兩類群體,是缺少不得的。


    如果缺少了,生活中都會遇到很多麻煩的。


    在我們樓下,有一個保潔阿姨,有55歲了,她也是外地的。


    我看到她的時候,我就看到自己母親的樣子。


    我曾經和她聊過天,她出生於某某城市的郊區,也就是現在所說的“城郊結合部”的農村吧。


    她小學沒有念完,就跟在家裏,幫大人種地。


    十幾歲就出去,在外麵打工,後來結婚了,又生了兩個孩子。


    她的男人,在工地上做事的時候,被石塊砸死了,包工頭也跑了,到現在,也沒賠給她錢。


    她就在外麵打了一輩子工,寄錢迴去,把她孩子養活了。


    她現在年紀大了,因為沒有買社保,手裏也沒有錢,每花1分錢,都要靠自己的雙手去掙。


    她想去廠裏上班,人家看她越來越老,也不要她,那就隻有去做保潔了。


    她經常梳一個很低很低的丸子頭,那個丸子頭裏麵,全部是白頭發。


    她戴著一個顏色很暗的翡翠手鐲,身上穿的是灰色的襯衣,黑色的褲子。


    她的臉上,總是帶著微微的笑。


    她告訴我,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是在前年。


    她的第一份職業,就是做保潔。


    最初,是在一個廣場做保潔,負責清掃廣場上麵的垃圾,還有廣場附近,幾家店鋪的垃圾桶。


    那個管理員對她說,每天早上4點鍾,就起來,把廣場上的垃圾,和周圍的垃圾桶,清理幹淨。


    在下午5點多鍾,再清掃一次,然後夜晚9點鍾清掃一次,就行了。


    我說,她會罰你款嗎?


    她說,這個老頭,雖然是個管理員,還很好。老頭告訴我說,隻要沒有很多的垃圾,被上麵的經理看見,沒有人會說她的。


    我點點頭。


    她在廣場做了半年,就沒做了,就是因為,那個經理覺得她不利索,就把她辭退了。


    我又問她,來做保潔之前,具體做過什麽工作。


    她就給我講,她曾經在一個外地的學校,當過廚師。在工地上賣過飲料。還給商場,當過搬運工。


    隻有那份在學校裏當廚師的工作,做得比較久,有20多年。


    其他的工作都非常短。


    所有工作的平均工資,都不超過1800塊錢。


    我說,這可以說,是最低工資。


    她說,是的。


    她說,我也不認識字,隻能隻能做那種苦力活了……


    去年的時候,她也又在城裏找工作。


    找了幾個保潔公司。


    幾個保潔公司的人員,都滿了。


    她當時不想坐在家裏麵玩,那就去一個麵包廠,幫人家打包。


    在那個麵包廠裏打包,不管是坐著,還是站著,都需要十個小時,非常累。


    有一次,她都差點昏倒了,她擔心廠長看見了,把她趕走,就偷偷走到角落裏,含了一塊糖。


    吃點糖,能夠補充糖分,她的頭就不昏了,所以,就像這樣,堅持了幾個月。


    她才賺了一點錢,因為那個麵包廠老板說,她的工作沒有做好,扣了她兩個月的錢。


    最後,給了一個月的工錢。


    我問她,你為什麽不去告他。


    她說,我有一個50多歲的人,連字都不識,我去哪裏告他?


    哎,我說,這個事情呢,真沒法說……


    第二天,我又碰見了她的女兒。


    她的女兒跟我講,說她幫她母親,找到了一個工作。


    我說,是什麽工作?


    她說,也是保潔。


    我說,在什麽地方。


    她說,在前麵那個服裝批發市場。


    我點點頭。


    那個批發服裝批發市場,我去過,那個地方很大。


    裏麵都是地板磚,清洗起來,應該還是應該很快的。


    我說,你母親跟人家做保潔,你一定告訴你母親,跟保潔公司,簽一份合同。


    如果你不把那個工作時間,和工資,寫清楚,到時候會扯皮的。


    她說,我知道的。我跟我母親找的這個工作,每個月有2500塊錢。


    我說,這還行。


    到了第二天,這個阿姨就又做保潔了。


    其實,保潔員,也是不好做的。


    因為隻要是有人投訴,說那個保潔員沒有做好。


    那個經理就要批評保潔員,要求保潔員,立即把髒物掃走。


    如果動作慢了,也許要被扣錢,也許還會挨罵。


    保潔員,是處在保潔公司的最底層的,她們也是最受壓榨和欺詐的群體。


    但是,她們知道自己很弱,從來都是忍耐


    因為她知道自己年紀大了,能夠找到像這樣一份保潔員的工作,也是很不容易啊。


    我很理解這個阿姨,這個阿姨,大概是以前太窮了,她對工資的渴望,是非常強烈的。


    她曾經跟我說過,如果她能夠一直做得動的話,她希望一直做到80歲。


    但是這隻是一個幻想,怎麽可能呢?


    像她這個身體,估計還幹個一兩年,也幹不動了。


    她告訴我,她的孩子也結婚了,如果她以後不幹保潔了,要去帶孫子。


    反正像阿姨這一代人,她永遠是在掙錢的路上,永遠也是被人忽略的群體。


    我看到她,也看到了我母親生存的困境。


    其實,全國各個城市的街道,都是由一群群40多歲到60多歲的老阿姨們在維持,在清理。


    如果不是她們,哪裏有那麽幹淨的環境呢?


    其實,她們也不想做保健,但是你不做保潔,又沒有退休工資拿。


    還能有什麽選擇呢?


    隻能選擇做保潔。


    後來,我從這個阿姨的口中,知道還有一些阿姨過的生活,也是非常慘的。


    有的阿姨做保潔,每天吃人家的剩菜剩飯。


    有的患了病,每天賺的那一點錢,連買藥錢,都不夠。


    既然快死了,也就這樣過,把錢省下來,給孩子們寄去。


    有的做了兩份保潔,上午在這裏做保潔,下午又去那裏做。


    因為她的兒子賺不到錢,她隻有勤快一點,賺點錢,供她孫子讀書……


    聽了這些故事,我都感到心酸。


    我覺得,現在保潔員的生存空間,也不斷在被界壓縮。


    當她們有合理的訴求的時候,也是被人忽視的。


    有很多保潔,生怕上麵的人把她趕走。


    因為隻要保潔公司願意招,還有大把的老年人,願意當保潔。


    所以,當我聊到這些人的困境的時候,我是非常同情她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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