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昭河殿,更加的深沉,這座水迷宮全是鳳翎王的手筆,韻調也正如鳳翎王的氣息,深沉靜默。


    摩裏黎月提著琉璃宮燈,踏著碎步,緩緩在櫚木星爺的牽引下,步入了內殿的書房。


    走到了鳳翎王的書案前,她舉手作揖:“王,今夜是臣給您掌燈。”


    鳳翎王站在書案前,執筆揮墨的手沒有一刻的停滯,嗯了一聲。


    櫚木星爺就此退出去。


    摩裏黎月掛起琉璃燈,撥弄一盞燭燈,方才走到鳳翎王的書案前。


    案上攤著一副墨寶,已然完成了,正在風幹;而鳳翎王正在做一副新的。


    “黎兒給您研墨吧。”


    鳳翎王沒有迴話。


    摩裏黎月便徑自拿起了墨條在硯台上打圈。


    打了一會兒不見墨,摩裏黎月嗯一聲,這墨著實幹透了,竟然無墨汁。


    她幻出一碗清水,正欲要往硯台裏倒。


    “你幹……”鳳翎王話未說完。


    摩裏黎月一碗清水已經半數傾倒在硯台中,被鳳翎王一問,注意力都被他吸走,碗中那剩下的半碗全然傾倒進去了,水花嘩啦,從硯台裏滿出來,流到了書案上。


    後麵兩個“什麽”字沒說完,鳳翎王涼涼的看著她這一碗水將自己剛剛臨完的一副墨寶全給毀了。


    “啊!”


    摩裏黎月驚叫,“對不起對不起,王,我、我不是故意的!”


    摩裏黎月臉色驟變,直勾勾地偷瞄鳳翎王的臉色:“我、我剛剛隻是想,加一點點水!”


    鳳翎王也不怒,隻是眼神從她臉上掃過:“這千年的寶墨,要以燈油為輔,方能研磨出好墨,你堪堪一碗清水,倒是毀得起勁,連帶本王的新作,都成祭品了!”


    摩裏黎月討好地訕笑道:“要不、要不,嗯,黎兒再給您換一方新的硯台?”王不是很喜歡收藏這類文房四寶嘛,他手上肯定有很多好存貨,換一方新的不就好!


    “是不是要收一下你什麽本利?毀了本王的墨硯,豈不白白便宜你?”


    “要不,黎兒給您捶背?”


    可能覺得這個建議毫無建樹,見鳳翎王不為所動,摩裏黎月趕緊撤了那碗水,乖巧的一旁呆站著不敢再動了。


    鳳翎王將東西撤換了一些新的,物件全整理了一迴新的,再上新的燈油,自己動手研墨,這迴,摩裏黎月全然都是不敢再多事幹了壞事。


    這段插曲,為今夜的掌燈服伺平添許多靜默,鳳翎王依然在寫字,一旁默默的黎月也不敢有其他動作,安靜的侍立在旁。


    鳳翎王心裏思忖著,聽見黎月的心聲,也知道她在極力的控製著自己,原來少女家的心思,都是這樣混亂麽?


    他忽然說:


    “今晚留在昭河殿,嗯?”


    黎月驚訝地瞪大眼睛,猛地直搖頭,“不行不行不行,雖然不是作為女人留在您身邊,傳出去陵姬也會殺了我的!我不能!”


    鳳翎王非常想要告訴她:那你就作為女人留在我身邊吧!


    可是他知道,這樣隻會將她嚇跑!


    他放下筆,好整以暇的望著她,“哦?那你試試能不能走出大殿!”


    她在鳳翎王身邊,心神混亂,怎麽也無法阻止自己的心亂如麻,心裏七上八下。“王,您怎麽能陷我於不義呢?一旦傳出去,摩裏氏的榮光盡毀於我!求您放過我吧!”


    “黎兒,本王不過留你掌燈寫字,你這般推脫是什麽意思!”


    “王心裏若真是想著寫字,臣請宮娥來吧,臣疲乏至極,還請容許臣迴去歇息。”


    他的手指拂過紙麵,案桌上立刻又換上了一卷全新的皮紙,筆墨也已經翻洗過,連硯台裏都沁出油墨。


    他以眼神警示地看著她:“你跟我擺管腔?你在誰的麵前擺管腔!”


    黎月皺起眉頭,“王息怒!”


    他抬起黎月的下巴和自己對視,“你知道這片海是我的脾氣,不想我泛大水,你就別招我生氣!”


    這個神!


    黎月無可奈何,諾諾地道:“臣知錯!”


    掌燈隻是個簡單的事情,這一夜黎月覺得特別難過,鳳翎王時不時抬頭看她,那雙眼睛像鬼魅一樣幽冷,又像尋常男子看見自己欣喜的女子般隱忍,深邃烏藍的眼瞳時而溫和時而深沉,她總覺得不自在。


    以前從不覺得站在他跟前覺得不自在,如今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壓根站不住了!


    “你乏了就在榻上躺下,我還要寫一陣子。”


    “不必了,臣不困。”


    “黎兒,我若要強迫你什麽,你能躲得了?”


    想想也是,黎月給自己找個舒服的位子,做她的大夢去。


    “臣遵命。”


    “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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