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宮女在烈日下匆匆趕迴鳳鸞宮,見到沈瑩玉後連忙請安跪道:“奴婢給大公主請安。”


    沈瑩玉執著冰帕子的手略在空中停留,不過片刻,便繼續為陸皇後擦拭玉手,並未理會她們,想必隻有冷著她們,她們才知道自己的過失。


    索蘭見狀,微怒著輕斥道:“你們兩個還愣著做什麽,趕緊把主子的湯藥和膳食放好。”


    聽了索蘭的話,兩名宮女方才如釋重負,懸下的心穩穩地落了地,應答後,趕忙起身,有條不紊地把藥罐和食盒放在桌子上。


    先是雲妝利落地將藥罐中的藥倒入碗中,隨後太監喬小巴上前拿起銀針將其放入碗中,仔細瞧過後,見無毒,才端起木案呈給沈瑩玉。


    雲妝端著藥罐正欲退出去,卻無意間將目光自陸皇後臉龐上掃過,不自覺間竟“咦”了一聲,發現自己失態後,慌忙地低下頭,握緊藥罐,迅速後退幾步欲走出正殿。


    沈瑩玉冷眼瞧向雲妝,轉瞬間冷眸中閃過幾絲疑慮,想著雲妝雖然是個粗使宮女,卻也不會如此冒失,想必是另有隱情。


    她匆匆將碗放迴木案上,“慢著,你可是有話要說?”


    雲妝停住離去的腳步,卻並沒有說出任何話來,隻是低著頭,看著手裏的藥罐。


    沈瑩玉眼瞧著雲妝有所顧慮,便向身側的索蘭使了個眼色,索蘭領悟其意,對著一眾宮女太監道:“主子病中需靜養,不需要太多人伺候,你們先退下吧。”


    聞言,宮女們皆福了福身,在太監們躬身後,一同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索蘭似乎有些心急,殿門微掩便上前低聲斥道:“你這丫頭,說話怎麽還遮遮掩掩的?”


    雲妝被索蘭怒斥後,依舊未說出隻言片語,反而撇著嘴將頭垂得更深了。


    沈瑩玉自知威懾問不出什麽,便緩下冷眸,淡笑著看向索蘭,“姑姑不必嚇她。”


    緊接著她又看向雲妝,輕聲緩語道:“索蘭姑姑護主心切,難免急躁,你不必害怕,有什麽便說什麽,我知道你也是個忠心護主的好丫頭。”


    聽了沈瑩玉的話,雲妝才抬起頭,不容多想,立刻跪在地上,忙道:“大公主,主子怕是中毒了。”


    怕沈瑩玉認為自己是胡說,雲妝解釋道:“奴婢曾服侍過淑妃,兩年前淑妃的貼身宮女信楹不知何故服毒自盡,淑妃念她一向忠心,不想她走得淒涼,吩咐底下的人給信楹換身新衣,宮中人向來忌諱此事,奴婢又是粗使宮女,便被派了去,奴婢自是瞧得清楚。”


    雲妝餘音剛落,便聽到索蘭靜靜道:“主子體弱,進夏暑氣重,才多置了些冰塊,不曾想竟染了風寒,怎麽會中毒了?”


    說著,索蘭意味深長地看了雲妝一眼,接著又沉聲對沈瑩玉道:“大公主,事情都過去兩年了,會不會是這丫頭記不清了?”


    雲妝的話本不是十分可信,信口胡謅也大有可能,可是否認的話從索蘭嘴裏說出來,沈瑩玉難免驚訝。


    打量索蘭幾眼後,她笑了笑,淡道:“姑姑所說不無道理。”


    見沈瑩玉並不相信自己,雲妝反倒是一時情急,忙道:“奴婢給信楹換完新衣時,眼見信楹麵色鐵青,嘴唇黑紫,指甲也有淡淡的黑紫色,因此常常噩夢纏身,還為此病了一場,怎會記錯?”


    索蘭忽得變了臉色,忙上前嗬斥道:“你這丫頭,大公主麵前怎麽也沒個忌諱?”


    而雲妝卻並沒有被嗬斥住,反而麵露諷刺,氣道:“大公主麵前,奴婢自然不敢說假話,姑姑若是不信,大可到宮外尋個大夫來瞧。”


    沈瑩玉仔細打量著雲妝,若有所思地起身,在殿內踱了幾步,沉著冷靜道:“之前母後偶感風寒,韓太醫調了方子吃,也快痊愈了,如今韓太醫才走,母後的病情就加重了,可見這藥有問題。”


    她餘光撇向索蘭,再踱幾步,來到桌前,悠悠地拿起湯匙,在碗中隨意舀了舀,接著便將碗端了起來,眼色再次掃過索蘭後,將碗湊近自己的唇邊,欲飲湯藥。


    索蘭本是不解沈瑩玉的舉動,但是見沈瑩玉喝藥,卻變了臉色,急忙上前阻攔,好在沈瑩玉隻沾了一點點藥汁。


    “大公主,太醫院的太醫醫術精湛,主子的病必然痊愈,您又何必以身犯險呢?”索蘭的手緊緊抓著沈瑩玉的手腕,口中也是不斷地苦苦哀求。


    沈瑩玉隻是靜靜地看著索蘭,隨後掙脫開索蘭的束縛,湯藥灑在她的袖口也不在意,她將藥碗隨手放在桌子上,失落道:“韓太醫告假迴鄉,如今的太醫院連個信得過的人都沒有。”


    “韓太醫是不在,可是您也不能用這個法子啊,主子已經臥床不起,若是這藥真有毒,您再出事,奴婢該怎麽辦呀?奴婢的命不值錢,您若想以身試毒,不如奴婢來喝!”


    說著索蘭行了幾步,抓起藥碗要一飲而盡,卻被沈瑩玉眼疾手快奪了下來。


    沈瑩玉將玉碗放迴了桌子上,扶著索蘭,歎道:“是我糊塗了,若母後病重真因中毒所致,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說罷,沈瑩玉看向雲妝,吩咐道:“你去取些銀針來,不要讓任何人知曉。”


    眼見著沈瑩玉與索蘭將藥碗奪來奪去,雲妝還沒緩過神來,聽到沈瑩玉的吩咐後,才急忙起身,向門外跑去。


    瞧著雲妝,索蘭滿臉不喜,見她出了門,才靜靜道:“這丫頭瞧著有些古怪。”


    沈瑩玉聽過後,並沒有去應,隻是嘴角翹起一絲很難察覺的笑,笑容裏帶著些許無奈。


    索蘭站在她身後並不知情,卻忽得想起了什麽,急匆匆地拿起檀木圓桌上的茶杯,沏了小半杯茶水端給沈瑩玉,“大公主,您快用這水漱漱口,奴婢去拿銀盂。”


    她端著茶杯,等待著沈瑩玉,沈瑩玉卻並沒有接過,不過是抿而一笑後,輕輕推開索蘭拿茶杯的手,惹得索蘭不明所以,滿臉疑惑地看向沈瑩玉。


    沈瑩玉拂了拂手帕,不緊不慢地說:“姑姑說雲妝的話不可信?如此又何必著急呢?”


    頓時沈瑩玉笑意全無,靜靜地望著索蘭,片刻後臉上又掛上了淡笑,起身邁著小碎步走到雕刻精致的椅子上慢悠悠地坐下,“莫說姑姑不信,就是我也是不信的,畢竟我母後是皇後,誰敢自尋死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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