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差點忘記今日是中元節了……”


    紫金山下,當朱高煦翻身下馬,看著太監們將一摞摞黃紙搬出時,他這才想起今日是七月十五中元節,是祭奠死去親人的日子。


    待他迴過神來,兩名豹韜衛兵卒正欲將他與徐增壽的馬牽走。


    見此情景,朱高煦連忙交代:“喂它三斤豆料,十斤水便可。”


    “是!”


    牽走赤驩的兵卒作揖退下,朱高煦也將目光轉投向了四周。


    在他身後是一座高三丈、寬兩丈的兩柱衝天式石雕牌坊,額上橫刻“諸司官員下馬”六個大字,往後看則是鬱鬱蔥蔥的樹木。


    如徐增壽所說一樣,紫金山內的樹木都是十二年前才種上的,算起來也就是馬皇後薨逝的那一年。


    這些樹種類繁雜,但多以柏樹為主,其餘皆是馬皇後家鄉的樹木。


    它們之中,柏樹長得最為高大,雖然隻種下十二年,但卻皆有二丈之高,而宿州樹木也大多有丈許。


    不過,即便朱元璋有意在紫金山種樹,但以這個時代的植樹手段來說,偌大的紫金山想要種滿樹木,那卻不是一年兩年能完成的,而是要持續十餘年。


    在他這麽想著的時候,大輅也停在了紫金山下的神道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眾人的目光中,郭英打開了大輅車門,率先下了馬車,而後朱元璋才緩緩下車。


    下車後,他目光掃視了眾人,最後停留在為馬皇後及先太子朱標準備的諸多物品上。


    檢查過後,他親自走上了神道,向著前麵的孝陵及東陵走去。


    朱高煦緊隨其後,再往後則是徐增壽和郭英,最後是司禮監的隨身太監和百餘名身著黑衣的豹韜衛精騎。


    隊伍步行五百餘步後,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座由兵卒看守的正門。


    這孝陵正門是典型的黃色琉璃瓦加重簷式建築,牆壁以磚石砌築而成,下部為石造須彌座,上刻大金門。


    這大金門麵闊八丈米,進深兩丈五尺,牆壁辟有三個券門洞,中門高一丈五尺,左右兩門高一丈三尺。


    走過大金門甬道後,出現在的便是擁有神道石刻的一段路。


    神道由東向西北延伸,兩旁依次排列著獅子、獬豸、駱駝、象、麒麟、馬六種石獸,每種兩對,共十二對二十四件,每種兩跪兩立,夾道迎侍。


    在神道石獸的左右還站立著身著黑衣的守陵兵卒,他們眼觀鼻,鼻觀心,略微低著頭,等待朱元璋及朱高煦他們經過。


    之後,朱元璋等人又先後路過文武方門、碑殿、享殿、大石橋、方城,最後才抵達了此次目標的孝陵明樓。


    孝陵明樓在方城之上,重簷歇山頂,上覆黃色琉璃瓦,東西長三十一丈,南北寬六丈,南麵開三個拱門,其餘三麵各開一個拱門,每扇門上麵的門釘為九行,每行九顆,以顯示九五之尊。


    距離此地二百餘步外的崇丘即是孝陵寶頂,即馬皇後的寢宮所在地。


    因此,到了明樓之後,非親近之人不得入內。


    朱高煦跟隨朱元璋走入明樓後,這裏高懸著馬皇後的畫像,與朱高煦在後世所見那幅畫別無二樣。


    守在明樓內的守陵宮女見到朱元璋到來,當即五拜三叩,隨後起身將點燃的香呈給朱元璋和朱高煦。


    二人接過後,持著三炷香便開始躬身行禮。


    這其中,朱高煦由於對馬皇後沒有什麽記憶,因此雖然動作莊肅,腦中卻在胡思亂想。


    相較他,朱元璋則是在躬身行禮的時候,腦中不斷閃過昔日他與馬皇後的過往。


    “妹子,我也算鐵石心腸了……”


    迴憶過往,朱元璋卻是怎麽也哭不出來,或許早在馬皇後薨逝的那幾日,他便已經將眼淚哭了大半。


    剩下的,也在東陵貢獻給了自家的長子朱標。


    將香插好,朱元璋就這樣安靜的站在明樓內,看著眼前懸掛的馬皇後畫像,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麽。


    站在他背後的朱高煦也在插完香後迴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隻是他就沒有朱元璋那麽多迴憶了。


    他人雖然站在原地,但心思已經在想午飯吃什麽了。


    “我之前聽說了,你爹每年都帶你們兄弟三人去寺廟祭拜皇後,隻是你小子每次都不哭。”


    明樓內,朱元璋的聲音迴蕩著響起,嚇得朱高煦一哆嗦的同時也尷尬迴答道:


    “小子那時候太小了,還不明白人之常情。”


    “那現在你給我哭一個。”朱元璋打斷道。


    “……”朱高煦無言以對,也不敢反駁,隻能在心底將過往悲傷的事情想了一遍。


    隻是不管他怎麽想,他那眼眶都擠不出來一滴眼淚,給他急的滿臉通紅。


    恰巧這時,朱元璋也轉過身來與他對視,瞧著他的模樣,臉上波瀾不驚。


    “爺爺……我這人天生眼窩子深,哭不出來。”


    朱高煦擺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朱元璋卻沒有斥責他,反而說出了讓朱高煦驚訝的一番話:


    “你與你奶奶沒見過麵,哭不出來也不出奇,我小時候哭我那些祖宗也哭不出來。”


    朱元璋的一番話讓朱高煦語塞,他倒是沒想到朱元璋居然看得那麽開。


    就朱高煦眼下的這番舉動,若是被一些儒生看到,恐怕要說他不孝了。


    然而在朱元璋看來,這反倒是人之常情。


    他的這番舉動,倒是讓朱高煦沒那麽怕他了。


    “你此前說的錢鈔法,我仔細想過了。”


    忽的,朱元璋話鋒一轉,從原本的爺孫身份變成了君臣,朱高煦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隻是朱元璋並未怪罪他,而是說出自己的想法:


    “若是雲南之地真有大量的金銀銅礦,那每歲開出多少金銀,戶部便收迴多少寶鈔。”


    “可若是雲南的金銀銅礦全無,那你就自己去宗人府領十棍吧。”


    朱元璋說出了他對兒孫最嚴重的懲罰,而在朱高煦看來,杖責十棍雖然疼痛,但並不足以受傷致命。


    老朱既然要勘探雲南金銀銅礦,那自然要耗費不少人力物力。


    如果換做普通官員上奏不實,那恐怕輕者流放,重則杖斃了。


    相比較之下,朱高煦這十棍子就能頂過如此大的罪責,可見朱元璋對自家兒孫的懲處低到了何種程度。


    “你就這麽有自信?”


    朱元璋看著咧嘴笑著作揖的朱高煦,不禁好奇起來。


    麵對這個問題,朱高煦也笑著起身:“孫兒從來不打誑語,既然說了有,那便一定有!”


    “一定有?”朱元璋重複一遍。


    “一定有!”朱高煦的目光沒有躲閃,堅定的與朱元璋對視。


    那倔強的模樣,讓朱元璋不由想起了朱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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