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彌天突然就不會說話了。


    剛才他搶問那一句,是他們在學校裏學到的一個審訊技巧。


    就是,在對方說話的中途打斷,追問一個細節。


    一般如果是在撒謊的人,被這麽突然一個搶問,絕對會卡殼。


    然而,少年完全沒有一點卡殼,就好像這事兒是真的似的。


    也許……


    是真的?


    肖彌天趕緊搖搖頭,這種離譜的事情,怎麽可能是真的?


    “上層世界入侵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還覺得有什麽是不能發生的?”陳諒反問他。


    “……”肖彌天覺得少年的邏輯完全正確。


    自己正在被少年說服。


    “如果你信,那就信,如果不信,你就當個故事聽。”


    說著,陳諒把跟長核說過的故事,稍微換了個重點,跟肖彌天又講了一遍。


    在事故中燒傷的醜陋青年,在末世中浴血求生的美貌少女,一段不被人理解的戀情,一場殉情式的戰鬥。


    肖彌天聽完,一張英俊正氣的臉上,滿是掙紮和猶豫。


    “咳,你的意思是,因為我跟你說好了,下輩子我倆要早點認識,所以,你真的重生了,就真的來赴約了?”


    作為一個受過二十一年科學教育的警校生,他理智上肯定是不信少年這些鬼話的。


    但同樣作為一個受過刑偵訓練的警校生,他從專業角度,挑不出陳諒的故事裏一丁點邏輯漏洞。


    唯一的漏洞可能隻有……陳諒上輩子是土著,那怎麽這輩子變成了上層玩家?


    可轉念一想就知道,兩層世界的通道,估計不是完全封閉的,土著也肯定有成為上層玩家的辦法……


    更重要的是,如果陳諒是騙他的,那作案動機是什麽?


    他一個實習警員,身上完全沒有詐騙價值。


    “嗯,”陳諒問,“你讀福爾摩斯嗎?”


    “當然,哪有警校生不讀福爾摩斯的。”肖彌天說,“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不管多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


    “所以,還有什麽問題嗎?”陳諒問。


    “有。”


    “你說。”


    “這裏到底離普羅醫藥園有多遠?”


    “……”


    陳諒還以為他要問,那個跟他殉情的妹子啥時候出現呢。


    所以,普羅醫藥園那邊到底什麽情況?讓肖彌天這麽著急?


    陳諒從長核那裏接到的任務裏,隻說東南製藥廠酸性物質泄露,要找到泄露點並阻止繼續泄露,作為一個鏈式任務的第一環,看上去難度不是很高的樣子。


    他初步判斷,那裏應該是被上層設計成了一個迷宮類,或者是逃生類的關卡,不涉及戰鬥。


    但肖彌天的反應,完全不是無戰鬥的反應。


    陳諒記得,他迴派出所就是想申請槍支——如果是無戰鬥的純救援,或者是堵漏,又或者是破拆,都不應該用到槍支才對。


    “難道說,給到玩家這邊的任務信息,有缺失?”陳諒思索道。


    長核說,葉以舟的小隊都在這個任務裏栽了跟頭——葉以舟算是上層世界的頂級玩家了,他的小隊也是前世的覺醒者們最難啃的骨頭之一,連他都栽跟頭的任務,說不定還真的有貓膩。


    而且,葉以舟帶隊非常嚴格,他們是怎麽失敗的,不會流出一點風聲來。


    不隻是長核想踩著他們出名,估計現在很多的幸存者小隊,都想踩著葉以舟“揚名立萬”。


    “算了,不問你這些了。”肖彌天看陳諒半天沒反應,也不知道他在嘀咕什麽,自己打開手機查地圖,說,“如果我倆真的是能分享五音不全的好兄弟,那……這輛車你能不能借我?”


    “車?”陳諒從任務的思考中迴神,看了一眼他們開出來的車。


    “嗯,你知道,現在找輛能用的車,太難了。不是泡在水裏報廢了,就是輪胎被卸了,要不就是是油箱被抽空。”


    滿大街都是車,但滿大街99%都已經是廢鐵。


    陳諒缺搖了搖頭:“不能。”


    “好吧。”肖彌天也就是一問。


    “因為,我沒能加到油。”陳諒指了指旁邊的加油站,都已經沒有油了。


    洪水退去的第一時間,開車的人隻要腦子不抽的,肯定第一反應都是先把油箱加滿。


    而這種日常資源,根本不可能應付大規模的擠兌。


    所以,陳諒加不到油了,也是正常。


    “那怎麽辦?”肖彌天問。


    “不要了。”陳諒迴答。


    “不……不要了?”肖彌天看著那輛車,“可它還好好的。”


    然後,他眼前一花,一輛嶄新的非承載式卡車出現在了兩個人麵前,緊接著,陳諒拎出一大桶一大桶半透明的燃油,噸噸噸給灌了進去。


    肖彌天嘴唇動了動,卻什麽都沒說。


    直接從背包裏掏卡車,他還能說什麽?


    上層玩家,就是這麽為所欲為。


    “我沒有剛才那輛車的油,所以,隻能換一輛車了。”陳諒把空桶收迴背包裏,又翻了一瓶淡水出來洗了個手,跟肖彌天解釋道。


    “……能借我?”肖彌天指著這輛幹淨得甚至有些招搖的車,問。


    “人都借你。”陳諒直接跳上了副駕駛座。


    陳諒開了一天的車,反正是不會再開了。


    他記得肖彌天的車技挺不錯的。


    然而……


    在肖彌天握住方向盤的那一刻,陳諒就眼皮跳跳——他整個人身體前傾,小心而僵硬,完全就是個新手?


    果不其然,等他開起來,那車技簡直跟青青草有的一拚。


    一路火花帶閃電,路上的雜物、傾倒的廣告牌、攔路的信號燈,碰到一個撞一個,好在沒撞到人。


    “算了,”陳諒也不在意這些細節了,枕著頭,靠在副駕駛座的椅背上問,“能不能說清楚,醫藥園怎麽了?這麽著急忙慌的?”


    肖彌天都還沒來得及迴答。


    隻聽,轟地一聲。


    醫藥園的方向猛地騰起一道黑色沉雲,沒有火光,卻像是糖和硫酸混合之後形成的那種膨脹樣黑色固態輕懸物,瞬間籠罩了一大片天空!


    “我靠,我要殺了那個金廠長!!”肖彌天腳一抖,一個急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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