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格妮絲聽到那些人之中有人說找到洛肯·威廉姆斯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娜斯提曾經與她提過的科學家。


    安格妮絲記得很清楚,洛肯是一位和她實驗目的幾乎一致的人。


    他的實驗方向就是讓人們在不經曆礦石病痛苦的同時,享受礦石病為源石技藝帶來的增益。


    可是……


    事實已經擺在了安格妮絲的麵前。


    洛肯的實驗不能說成功,也沒辦法說是失敗。


    但所謂的實驗方向,最終的實驗目的隻是達成他自己的追求,而實驗對象更是人類,還是幼小的孩童。


    他的實驗造就了數不清的兒童死亡,使眼前的菲林女孩再也無法長大。


    因為垂體幾乎決定了人體的骨骼和軟組織生長,哪怕源石裝置器官再怎麽讓女孩變得強大,也沒辦法給她帶來激素。


    她就要一直以女孩的模樣生活下去了,再也不能長大。


    安格妮絲給她喂了營養液,看著對方的身體逐漸有了一點點好轉,感到心如刀絞。


    自己病人的病無法治愈,是一位醫生最難受的時候。


    理論上來說,安格妮絲的源石技藝是可以創造出一個新的垂體的。


    但現有的問題是,這個源石裝置器官存在於大腦。


    像是軀幹、四肢,這樣很少能夠直接威脅生命的部位,安格妮絲可以慢慢地將自己創造的血肉與其連接在一起。


    可大腦……稍有不慎就會讓對方的身體出現無法挽迴的創傷。


    安格妮絲做不到。


    甚至,她連創造出垂體那麽複雜器官的自信心都沒有。


    一時之間,安格妮絲有些心痛地流下了淚,隻是她背對著outcast,也沒有發出聲音,僅僅是死死地咬著嘴唇。


    這一幕被她麵前的菲林女孩看到了,她眼中那個拯救她的人流下了淚水,讓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女孩的手放在了安格妮絲的臉頰上,輕輕擦著那些溫熱的淚水,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以一種微乎其微的聲音說道:


    “不要哭……”


    “我不哭,好好睡一覺吧。”


    安格妮絲的手放在了女孩的手上,她輕輕吸了口氣,雙眼的瞳色逐漸變得柔和的、溫暖的紅色。


    菲林女孩努力地眨了眨眼,但很快就無法抵抗安格妮絲的幻術,倒在了身後溫暖的血色小窩當中。


    “……”


    安格妮絲站了起來,看向了在一旁為她觀察四周的outcast,小聲問道:


    “outcast女士,可不可以幫我看一下她?”


    “完全可以,不過……你是要去教訓那個人嗎?”


    outcast雙手環胸,一陣微風吹了過來,讓她那淺灰色的短發也飄蕩了起來。


    她收起了自己的左輪,走到安格妮絲的麵前,輕聲說道:


    “做事應當理智,如果你對他動手,會給羅德島帶來什麽,你可以保證,原本打算將這孩子交給我們的梅蘭德基金會,不會改變主意,直接殺死她嗎?”


    “有的時候,事情的變化是很難預測到的。”


    outcast看向了帳篷的方向,安格妮絲剛剛的怒吼確實引起了不少人的緊張,卻在錫人的命令下繼續沉寂了下去。


    安格妮絲低著頭,什麽都說不出來。


    離開父母後,她第一次如此想殺一個人。


    在以往的任何時候,除去那個下令追殺她和她父母的維多利亞貴族,她都沒有痛恨到一個人到如此地步。


    “他……他……”


    安格妮絲不停地向外麵看去,心中的怒火難以壓抑下去。


    她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想著對方身為一個科學家,做得卻不是對人類有益的事,反而去迫害人類。


    安格妮絲抿起了嘴,她開始走出這片平整的廢墟,走到了梅蘭德基金會所在的地方。


    outcast沒有阻止安格妮絲,她還要照看這個幼小的菲林女孩,而通過剛才的勸導,她也已經將自己的話都說出來了。


    如果安格妮絲非要去殺的話,她也並不能保證自己的實力能夠阻止對方。


    安格妮絲還清楚地記得洛肯被關在哪個地方,但等她來到那裏時,錫人就已經提早在這裏等待著她,無聲地坐在門前。


    “......錫人先生,我想問,哥倫比亞的法律會讓他受到怎樣的懲罰?”


    錫人仍然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但言語卻已經從他口中說了出來:


    “洛肯·威廉姆斯,涉及罪名現無法全部列明,但你要相信,哥倫比亞會讓她受到應得的懲罰。”


    “應得的懲罰?”


    安格妮絲很清楚錫人在用模糊不清的言語應付著自己,她冷笑了一聲,又對他問道:


    “他會死嗎?”


    錫人沒有迴應她,他坐在原地沉默著,暗中已經在借助自己的身體,開始準備著自己的源石技藝。


    見到這一幕,安格妮絲怎麽能還不明白,她的眼中盡是對這件事的失望,對洛肯不能被懲罰至死的失望。


    她向前走去,錫人卻已經站了起來,擋在了她的麵前。


    “安格妮絲小姐,你無權處理我國的罪犯,洛肯·威廉姆斯隻能由哥倫比亞法院審判。”


    “我不能放任你前往這裏,如若你在裏麵動手,以我們過往的交手中,我認為我無法攔住你。”


    安格妮絲臉色很奇怪地抬起了手,讓錫人的手上頓時湧現出了黑色的法術,一觸即發。


    “錫人,既然你明白你攔不住想殺他的我,這裏也沒有其他能夠擋住我的人,就應當離開這裏,讓我進去。”


    “我隻是去說幾句話。”


    錫人已經隱隱感受到了即刻爆發的血魔法術,他自認為自己的法術完完全全被對方的體製壓住,便隻能沉默下去,離開了那座帳篷的門前。


    安格妮絲走入其中,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老人,看到了一個滿頭髒亂白發,極其瘦弱的高個男人。


    “洛肯·威廉姆斯。”


    “嗬嗬......你是誰,我好像從來沒聽說過,是要來殺我的嗎?”


    洛肯的右手背上輸送著某種液體,安格妮絲沒有去分神辨別,她主要想來到這裏,對這個她想要立刻殺死的人問出一句話:


    “威廉姆斯,那個女孩因為你可能永遠無法長大了,她的大腦也在時刻承受著痛苦,以後也可能會有更多的後遺症,數不清的病痛,而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請問你,對此感到愧疚嗎?”


    “不,我為此感到自豪。”


    “相反的,對於我實驗的失敗,沒能讓她成為最完美的藝術品,這才是我應當愧疚的,我最為感到後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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