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麵容憔悴的女人...雖然說著道謝的話語, 但神色卻更像是在道歉。


    珍愛的女兒受到牽連, 身為母親——她不該是這樣的表現。


    就算是如她所說的知恩圖報,但是...


    相原清察覺到更多的...是微妙的愧疚感。


    而女人的歉意,也大多來自於此。


    為什麽會愧疚?


    垂下眼瞼,鏡片反射著從窗戶處透進來的光,他若有所思。


    「舉手之勞而已,無需感謝。」


    年輕的高校老師站起身,眼神被眼鏡所遮擋,讓人看不真切。


    「能讓我看看立花嗎?放心,不會吵醒她。」


    「沒問題。」


    女人走到臥室門口將房門打開。


    名為立花的小女孩正蜷縮在床的中央,她的眉頭緊皺,似乎十分不安。


    片刻後,她輕輕把門關上。


    「我姑且也是個心理老師,如果立花需要,我想我可以幫上一點忙。」


    「不用了,相原老師平時應該很忙吧...我和立花就不給您添亂了。」


    拒絕的太快了。


    青年低頭與她對視。


    由於緊張,女人的下意識做出吞咽的動作,甚至後退了一步。


    片刻後,她像是支撐不住般移開了目光。


    「相原老師...探視完就請離開吧,立花需要休息,而我...也需要冷靜。」


    屬於母親的遷怒夾帶著心虛清楚的被相原清覺察。


    注視著她的側臉半晌,青年移開了視線。


    「好的,抱歉了,讓你和立花那麽擔驚受怕。」


    「我先走了。」


    「如果需要幫助,隨時聯繫我。」


    與她擦肩而過,相原清離開了安置房。


    感受著青年的腳步聲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女人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重新站在門前將鐵門反鎖。


    「抱歉,相原老師...」


    但是為了立花...


    女人走到儲存櫃前將抽屜打開,裏麵放著一台老式固定電話。


    鈴聲響起,她緊張的握緊了雙手,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將話筒拿了起來。


    電話掛斷後,這位母親將雙手放在胸前十指交叉著握緊,擺出了一個祈禱的姿勢。


    仿佛是在贖罪。


    ......


    走在橫濱的街道上,相原清麵無表情。


    一陣風吹來,耳畔的碎發隨風擺動。


    他停下腳步,將頭髮別到耳後。


    側麵就是波光粼粼的水麵。


    傍晚的霞光將天空與海染成橘紅色,溫暖的色調構造成了無比瑰麗的景色。


    當心情不好的時候,感受天空與海的遼闊不失為一個絕佳的排解方法。


    他能理解女人的遷怒,因為身為母親對女兒的愛是不可衡量的。


    但是——他卻不認同背叛。


    就如同羊群背叛了他們的首領,他如今也被自己救下的黑山羊用角狠狠的頂撞。


    有溺水的人順流而下,隻剩下雙腳留在水麵上時不時的抽搐著。


    這是令人十分匪夷所思的溺水姿勢。


    突然闖入視線的頗具震撼性的一幕打斷了相原清的思緒,他果斷跳入水中將溺水之人救上岸。


    這個人他無比的熟悉——太宰治。


    將人放在岸邊,相原清按壓著他的胸口。


    片刻後,已經抵達氣管的海水被氣流帶出。咳嗽了幾聲後,太宰治緩緩睜開眼睛。


    不出所料——每次嚐試入水自i殺的他都會以失敗而告終。


    「啊...這次是你啊,相原老師。」


    輕扶眼鏡,相原清挑眉。


    「看樣子你好像並不想被我救。」


    「畢竟...我一直都期待著能夠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地自殺嘛~」


    聽了太宰的迴答,青年眉頭微皺,雙手用力想要擰幹外套吸收的水分。


    「恕我直言,這樣的自殺方式可完全與你的所期望的不搭邊。」


    反而是濕漉漉的,難受的,非常痛苦,一點也不清爽。


    站起身,太宰試圖清理與頭髮纏繞在一起的水草,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見狀,年輕的高校老師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我來吧。」


    「啊...多謝多謝~」


    這樣的態度,仿佛自i殺隻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小事,可以輕描淡寫的帶過。


    「話說相原老師,今天你的心情不太好呢」


    「嗯...被你發現了。」


    修長的手指穿過濕漉漉的捲髮,耐心的清理著裏麵的水草碎屑。


    「我有點好奇呢...什麽事竟然能讓你露出這樣的表情...」


    正說著,太宰板著臉,努力的模仿著剛才睜眼時所看到的青年的神色。


    「諾——就像這樣。」


    轉過身,太宰治麵無表情的與相原清對視,眼眸裏也冷冰冰的,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有些可怕哦,相原老師。」


    對上太宰治的目光,相原清沉默了半晌,最終輕嘆了一口氣。


    「不過是農夫與蛇的故事罷了,沒什麽好講的。」


    「這樣嗎...」


    輕撫下頜,太宰治若有所思。


    「魔人費奧多爾...你應該印象很深刻吧,相原老師。」


    「費奧多爾...」


    戴著白色絨毛帽子的青年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即使是簡單的農夫與蛇的故事,但如果站在蛇身後的是老鼠,那簡單的局麵也會變得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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