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嶼楓的心情出奇的好,一直詢問著我們他會不會醜了,玨兒見到會不會不喜歡之類的話。

    可憐的男人。

    花棚離嶼楓的家有一點距離,這可苦了嶼楓了,他簡直是望眼欲穿,苦惱得不得了,為我們不給他任何的答案而抱怨連連。

    “舞兒,怎麽樣,我的頭發亂不亂?待會兒見到玨兒我應該是先過去抱她,還是等她過來抱我?哦對!她身子不方便,不可以抱她,要沉住氣……”嶼楓對著舞兒喋喋不休地念叨著。

    舞兒歎口氣,揉揉眼角,把正要掉下來的眼淚又給揉了迴去,紅著眼眶看著窗外。

    妃兒一向心軟,此時還肯安慰嶼楓的人也隻有她了。“嶼楓,沒事的,說不定玨兒就在那裏等我們呢!你別太激動,她還不知道我們正要去接她,我們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好嗎?”

    “好!好!還是和你說有用些,等以後孩子出生了,你一定要當他的幹媽!妃兒,你要和她說我一頓飯吃兩大碗,她會很放心的。我現在生龍活虎了不是嗎?我沒事的,你別和玨兒說別的,她看見我這麽活蹦亂跳的就知道了……”嶼楓又喋喋不休地說著,隻是這次的目標對準了妃兒。

    妃兒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淚水,不小心就掉了下來。

    “怎麽哭了?” 嶼楓幫妃兒擦去了淚水,“就要見到玨兒了所以你高興對不對?我也很高興,也好想哭……”

    路到盡頭了,一間漂亮的玻璃屋映入我們的眼簾,舞兒探出頭,淡淡地說:“到了。”

    到了,嶼楓的希望也要破碎了。

    我們慢慢地下了車,出乎意料的是嶼楓沒有飛奔過去。他整了整衣服,也慢慢地下了車。

    或許,他也知道最壞的結局是什麽,所以他不敢太快知道真相,怕會再次從高處摔下來,粉碎了,連痛都來不及喊出口,讓風一吹,渣都不剩。

    走到門口,嶼楓搶先仕奇一步握住了門把,低下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沒有人去驚動他,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淌下來,我真怕他再流汗下去就會虛脫倒地。

    終於,他深吸一口氣,用力地轉了一下門把,把門打開走了進去——綠色的美麗盆景占了這間寬敞的實驗室四分之三的位置,剩下的那四分之一空白著,沒有一絲塵埃,站著一個看似純潔的女人附加一個小小的生命體。

    那個女人很美麗,但那兩個生命體卻是殘忍的。

    她的手上拿著一個小花鏟,白色的孕婦裙沾上了點褐色的泥土,但這並沒有減少幾分她給予人的明亮氣息。看到我們,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會心地笑了起來,聲音很平淡地問:“來了?”

    來了?好簡單的一句“來了”!可知道這一句話撕碎了多少在場抑或不在場的人那顆關切她的心?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永遠不會體諒別人的感受。

    我們都是傻子。

    嶼楓的淚水已經投降,夾著這些日子以來他的牽掛、他的悲傷一起從他的身體裏傾瀉下來,打濕了他現在已經凹下去的臉頰。

    是她,沒錯,是她——可是又能怎麽樣呢?若說是這輩子必須要償還上輩子欠她的債,我想,我們誰都還了,不用再為她牽腸掛肚了。她根本就不值得別人對她好,她也永遠不明白。

    “你太過分了!”妃兒氣憤地衝她喊。

    玨兒笑笑地迴應她。走過來了,她立在我的麵前,示威性的把手放在肚子上說:“孩子過預產期了可還沒有動靜呢!哦!他踢我了,這小東西!”

    若不是我的下半身失去了知覺,我一定會踢破她的肚子,讓她也嚐一嚐痛苦的滋味。

    嶼楓慢慢地走向前,像個行屍走肉。他的眼睛盯著玨兒——他今生最摯愛的女人看。待走近了,他們四目相待,卻無言以對。

    玨兒衝嶼楓甜甜一笑,笑容美得如同清晨裏那第一縷陽光。

    嶼楓的手高高揚起,像一陣風掃落了那縷美麗的金色絲線,隨著一聲動人的“啪!”——我的心陶醉了,帶著一絲複仇後的快感欣賞著嶼楓給玨兒的臉上印上去的那一個巴掌印。

    他的手掌還是那麽的大,曾經包裹住我的小拳頭,那麽的溫暖,那麽的溫柔,那麽的有力!

    玨兒的頭發亂了,她的臉別向一邊,血絲淌下她的嘴角。她撥開頭發,臉上仍是那抹甜甜的笑。

    然後,嶼楓輕輕地抱住了玨兒,就像他的動作一樣輕的聲音傳來——“玨兒,我們迴家吧!”

    一巴掌結束了他對玨兒的憤怒,取而代之的仍是寬容與愛護,多多少少,我有些失望。但我想怎麽樣?這樣不是很好嗎?

    “這麽快就來了?”林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

    我迴過頭,憤怒地看著他。

    “哦,扣兒,越來越漂亮了,怎麽還不能走路嗎?你的假發倒是很適合你啊!”他邊說邊走過來,走到了嶼楓麵前,與嶼楓麵對麵。

    嶼楓摟著玨兒的手因氣憤而抖動著。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們這對糾纏了九年的情敵把各自的麵具摘下來,血淋淋地相對。

    “真不該嫁給他啊!你看,被打了吧?當初你若不是從我的婚禮上逃跑,今天就不會被老公打了,我可是一個好老公,疼你都來不及,怎還會打你?”林的口氣全然是開玩笑,可我知道那是真的。

    “閉嘴!”

    說話的是舞兒,隻見她快步走到林麵前,很帥氣地甩了林一巴掌。

    林挨了舞兒一巴掌卻仍是笑笑的,那態度像極了剛才的玨兒。

    “你根本就不懂得什麽是愛,你不配被愛,沒資格去愛,你是人渣!”舞兒咬牙切齒地說。

    “我不打女人的,”林平靜地看著舞兒,“尤其是一個懷了孕的女人,你的孩子是我的還是你老公的?”

    舞兒又憤怒地甩了林一巴掌,林依舊沒有閃躲,沒有反手,依舊是那麽平靜的口氣:“懷了孕就應該告訴我,怎麽說我也是有責任的。”

    仕奇的拳頭從林的臉上狠狠地砸下去。

    林站不穩,倒在地上。他爬起來,血淌下他的嘴角,他笑笑地拍拍手,看著舞兒。

    舞兒一甩頭,哭著跑出花棚,妃兒馬上追了出去。我想,她們走了或許是件好事。

    林迴頭看了一眼離去的舞兒,又迴過頭來,對玨兒輕聲地說:“你別迴去。”

    “不,我要迴去。”玨兒淡淡地說。

    “說好了要等孩子出生的。”

    “嶼楓來接我了,這也是我們說好的。”

    “真的要走?”

    “是的。”

    “你真無情。”

    “我們都一樣。”玨兒向林走去,想去牽林的手,“我們都一樣無情,你是另一個我,我是另一個你,看到對方,我們就像看到了自己。”

    林向後退去,喃喃地說:“別碰我,你一碰我,我就會死掉,會灰飛煙滅的。”

    玨兒停下腳步,迴頭向嶼楓招招手,“嶼楓,我們迴家吧!”

    嶼楓牽住了玨兒的手,緊緊地,似乎在承諾著他們再也不分開了。

    “玨兒,請不要離開我。”林邊說邊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遙控器,按了一下,然後用力地將遙控器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玻璃屋頂立刻向四周慢慢地延伸下鋼牆,林守在門邊哈哈大笑,“遙控器沒了,誰也不能出去!玨兒,我們永遠在一起!”

    “快出去!”仕奇大叫一聲,撲向林,與林扭打成一團。

    嶼楓扶著玨兒小心翼翼地向門外跑去,林見狀立刻掙脫仕奇。他撲向嶼楓,把嶼楓推向我,玨兒失去依靠一下子重心不穩撞在門上。

    瘦弱的嶼楓跌向我,我們雙雙跌倒。而這時,玨兒慘叫一聲,扶著肚子,靠著玻璃門。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下身的裙子和地板濕了一片。

    “羊水破了!”玨兒痛苦地叫著。

    仕奇和林又扭打成一團,嶼楓則是拚命地掙紮著要起來,卻沒成功——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門越來越低,沒時間了,我大喊著:“你們別打了,沒看見玨兒要生了嗎?仕奇——趕緊把玨兒送到醫院!”

    玨兒痛苦地呻吟著,汗水打濕了她的臉,她的血開始流出來,迅速滲透她的白色裙子。

    仕奇掙開林,扶住玨兒,林卻死命的把著門不讓他們出去。

    仕奇狠狠地踹著林,最後,他用盡全身力氣撞向林,林跌了出去。仕奇急忙把玨兒打橫地抱起來,彎腰穿過已經沒有一人高的門。

    外麵又傳來打鬥聲,看來林在門外拖延著仕奇。看著門越來越低,我和嶼楓麵如死灰,努力地爬向大門。

    鋼牆終於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已經出不去了。

    這一片厚厚的鋼牆擋住了我和仕奇、玨兒和嶼楓之間,就像一把刀,截斷了我們。

    黑暗籠罩了下來。

    我解開了把我和輪椅緊緊綁在一起的布條,爬向嶼楓,在黑暗中摸索著他的身影。

    仕奇在鋼牆外用力地拍打著,歇斯底裏地大喊著:“扣兒,你聽見了嗎?扣兒——你迴答我——”

    “聽見了!”我也大聲地迴應他。

    嶼楓已慢慢地站了起來,在昏暗的光線下摸索著,最後,他開了燈。

    我的眼睛一陣刺痛,待適應了光線後,我看見了嶼楓正靠在門邊,無力地拍打著鐵門,喊著:“仕奇——玨兒怎麽樣了?”

    “她快生了——”仕奇迴答他。

    我爬向嶼楓,他正慌張地自言自語著,“快生了,怎麽辦……怎麽辦?”

    想必門外的仕奇也很慌張吧!我拍拍門,喊:“仕奇——先送玨兒到醫院,要快!別慌,我會在這裏等你迴來,我不會有事的!”

    仕奇可能在猶豫,嶼楓緊張無助地抓住我地手臂,我繼續說:“別拖了,救人要緊,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的,在你迴來之前不會有事的!對了,林怎麽樣了?”

    “他暈倒了。”

    “那就快點行動吧!”

    “扣兒,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等我迴來!”仕奇用力嘶吼著。

    “我答應——”

    “嶼楓——”仕奇又喊道:“我會好好的照顧玨兒,你也要好好照顧扣兒——拜托了。”

    “一定一定!” 嶼楓手足無措地抱住我,身子不住地抖著,抖得我發愣。

    外麵傳來了車子發動的聲音,漸漸小了,我輕輕拍著嶼楓的肩膀安慰著:“沒事了,安全了,別怕……”嶼楓傻傻地點點頭。

    我們開始安靜,好久沒有這樣了,我們安靜得可以聽見迴憶正趕來的腳步聲。他緊緊地抱住我,是忘記了鬆手還是原本就不打算放開我?

    我可以聽見他的心跳聲,比我的心跳快了半拍。我沒有推開他,是忘了,還是本就不想?他的唿吸漸漸平穩,隨著我的唿吸一起墜入迴憶。

    “嶼楓,”我輕輕地喚了他一聲,“你好一點了沒有?玨兒會沒事的。”

    “嗯!”他輕輕迴應我,手鬆開了一點。

    “別,別放開我,這樣很好。”

    他又重新抱緊了我。

    他的胸口仍是那麽的溫暖。

    “仕奇是個好男人。”他說。

    “是啊,很好的人。”

    “嫁給他是你的福氣,或者可以說,娶到你是他的福氣,我——就沒有這樣的福氣。”

    淚水聚集在我的眼眶中,我傷感地搖搖頭。

    “扣兒,”他輕輕地把下巴頂在我的頭上,磨擦著,溫柔地說:“好久,好久,沒有這樣抱著你了,在夢裏也好想,可是你一直離我那麽的遠,沒有抱到。”

    淚水終於掉出來了。

    抬起淚眼,我盯著他憔悴的雙眼,抖動著我的下巴,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你怎麽又哭了?你不可以哭的。”他邊說邊胡亂地擦去我的淚水。“你不可以哭,因為我會心疼,仕奇也會很心疼的。”

    我用力的吸吸鼻子,苦笑著點點頭靠向他而今已全是骨頭的肩膀,試著再去尋找昔日懵懂的愛情和少年時的甜蜜。放縱自己背叛仕奇,放縱自己的任性,就一迴,就這一迴。

    我並不是不愛仕奇,不!我愛他,而我同時也放不下眼前這個令我又愛又恨的男人。我也愛他,隻是這愛已經褪色,而今再重拾,隻是一種迴味,一種釋懷而已。

    這並不是背叛。

    “你的身上還是這麽香,我從沒忘記過這味道。你知道嗎?我一直想把‘黑色勿忘我’調製成你的味道,卻一直沒有成功。這香味隻屬於你一個人,獨一無二,沒有人可以替代,我永遠也調製不出來。”他在我的耳邊深情地說。

    “別再想那花了,天堂會有,我上天堂的時候一定會摘到的。你現在已有了要去愛的人了,就不要再去理那花兒,那花不吉利。”我淡淡地應道。

    他低下頭,聲音十分沙啞,“對不起……”

    我抬起頭,對上他認真的眼睛,許久,我們不曾說些什麽,隻是這樣看著對方。這樣的感覺像是我們第一的約會,牽著小手,天真的以為這就是我們今生的宿命;認真地看著對方,把各自愛的人牢牢地記在心裏、眼裏、腦海裏。

    他在想什麽?這麽認真地看著我,是否也是在想著那青澀的過去?他的眼眶漸漸紅了,濕潤了。

    我急忙抱緊他,用盡我所有的力氣緊緊地抱住他。此時,在這間與世隔絕的小屋裏,我屬於他,他屬於我,就這麽一個擁抱,我希望可以成為永恆——可我的心裏又很清楚,不可以!因為我還有我的仕奇。

    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我們都已經被命運安排好了——維兒有她的阿凱,豆子有他的新娘,嶼楓有他的玨兒,而我有我的仕奇……大家都是上輩子注定好的,走得再遠,該是你的總會踏破千山萬水來與你牽手,不是你的,把一輩子的眼淚全押上也沒用。

    “是不是那花研製成功了就可以再擁有你了?告訴我,該怎麽做才可以讓花不褪色?我到底遺忘了什麽?為什麽每次都會無助地看著那花變得蒼白?扣兒,你告訴我,你能給我答案嗎?”他絕望地看著我。

    蒼白?花兒為什麽會蒼白?為什麽花會褪色?突然,我大聲嚎哭了起來,所有的守望在明白的那一刻全碎成粉了。是的,我知道那花為什麽不成功,我知道,我知道——但這是多麽殘忍的事情啊!

    “扣兒,你怎麽了?”他害怕地搖晃著我。

    “你真無情,這九年來,你不曾真正心疼過我。你隻是用你的愧疚在栽種那花兒,並不是用你的愛和你的寬容,那些都已經給了玨兒了,你對我有的隻是歉意而已,你當然不會成功!”我的神情比他先前更絕望。

    他詫異地看著我。

    為什麽我還要哭泣?看著他,我用哭泣當成發泄的方式,不停的宣泄自己的悲傷。

    他還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悲痛欲絕,問他:“你到花店買過‘情人之吻’嗎?”

    他搖搖頭。

    “那你見過黑玫瑰嗎?你知道黑玫瑰為什麽會是黑色的嗎?”

    他靜靜地看著我,等我告訴他答案。

    “黑玫瑰是‘情人之吻’,因為情人的吻是最甜蜜的,而紅玫瑰紅到了極致的時候就變成了黑色,你還不明白嗎?你一直用藥物改變勿忘我的顏色,都沒想用你的愛和包容去等待、去培育一株最普通最平凡的勿忘我,你不明白這是最普通最簡易的道理,因為你對我沒有愛!”說完,我的臉埋進了我的手掌,泣不成聲。

    “天啊!”他不敢相信地張大眼睛。

    我們之間不可能會有奇跡。

    “扣兒,對不起,對不起!”他更緊地抱住我。

    “別碰我,你還想告訴我什麽?夢裏?你的夢裏根本就沒有我!”我推開他,伏在地上痛哭著。

    他沒有再來安慰我,可能是沒有勇氣吧!

    我哭累了,用手背擦著淚水,重新麵對他。他伸出手,輕輕擦去我的淚跡,他的手取代了我的手。

    我們都平靜了下來。

    “我們今生迴眸五百次了嗎?”他問。

    我點點頭,“我們在一起三年半,就算一天一次也有兩個半的五百次了。”

    在我們還相愛的時候,幽曾對我們說過那個傳說——今生若能迴眸五百次便可換取來世一次相遇,而十年同渡,百年共枕。

    “這輩子欠你的,下輩子我還你。下輩子,讓仕奇把你讓給我,讓我好好的對你,不離不棄。我陪你去西藏,去布達拉宮,陪你到處走……我們到墨西哥拍婚照,我們生好多好多個小孩,組成一支足球隊……我要讓你好幸福好幸福。”他的聲音哽咽,“這些我都記得,你的夢,你的理想,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全記得——夢裏有你,真的有你,隻是你離我好遠,我沒能追上你的腳步,沒能開口喚住你,因為我的身邊有玨兒,我正牽著她的手……”

    我像個孩子一樣“嗚嗚” 地哭著,看著他,我沒有質疑他的話。或許每一個女人都有這麽愚蠢的時候吧!

    “今生,我會好好地照顧玨兒,拜托仕奇也好好的照顧你,下輩子——”他停住了,看著我,眼裏閃爍著的滿是他的希望。

    希望什麽?真的想和我來世同行嗎?

    我搖搖頭,把他的希望搖掉了。

    “我和仕奇是九年的迴眸,來世我也要做他的新娘,再用來世的時間換取下一世的相遇,生生世世都要和他在一起。”我堅決地說。

    他閉上眼,最後,終於點了點頭。

    緣分就是這樣,要用心經營,一但錯過,生生世世都會錯過。

    “我能抱你最後一次嗎?”他淡淡地問我。

    我伸出手,他顫抖著抱住了我,我們緊緊地擁抱著,撫摸著對方的後背,盡情地流淚。

    一陣敲門聲傳來,我們急忙分開,慌亂地找尋著彼此堅定的眼神。

    “裏麵的人,聽到了沒有?”一些吵雜的聲音和一個略微清晰的聲音傳來。

    “扣兒,我是維兒啊!你怎麽樣了——你不要嚇我啊,你迴答我啊,你有沒有好好的……”維兒的聲音傳來,夾著哭腔,讓我覺得溫暖。

    嶼楓走過去敲門,迴應道:“我們都很好,維兒,你別急,你和誰來了?”

    阿凱的聲音傳來——“該來的都來了,你們別怕,大家都在,仕奇報了警,通知了我們。仕奇沒有來,他在醫院和妃兒她們幾個在照顧玨兒呢!”

    “玨兒怎麽樣了?”嶼楓緊張地問。

    “還沒搞定啊!”

    誰這麽幽默?隔著鐵門,大家的聲音分不是很清楚,說不定是賓。

    “裏麵的人請注意,我們要把門鋸開,請盡量往後退!”擴音器中傳來了警察的聲音。

    我們相視了一眼,我低下頭,看著自己沒有知覺的下半身,說:“我走不動。”

    嶼楓一言不發的把倒在上的輪椅擺好,再伸出大手,把我橫抱了起來,放到輪椅上。

    他推著輪椅往後退了幾步,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大喊:“我們準備好了。”

    電鋸的聲音轟隆隆的傳來,鋸開這扇門,我們便要迴到各自的世界中去,再也不會相遇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他也看了下來,說:“我真的舍不得。”

    我伸出雙手,他蹲了下來。我的手環上了他的脖子,臉慢慢地靠向他,他也低下頭,靠向我——我們吻住了對方。

    這是最後一個吻。

    我終於明白我迴來找什麽了,我是來找一個結束,把我們的愛恨結束在這個吻後。當這個吻結束,不會再有夢裏身影,不會再欠對方什麽了。

    鹹鹹的淚水滲入我們的吻,我推開他,淡淡地,仿佛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什麽似地徑自閉上眼睛,我累了。

    等待著這扇門倒,我們再也沒有說半句話。

    時間過得好慢,那扇門鋸了好久,終於從幾絲光線變成一個四方大門。一聲巨響,倒了下來,拍打著灰塵,讓我們得以重生。

    輪椅推著我們,一步步走向輪迴。

    再也不欠誰什麽了。

    過了這門,什麽都沒有了,所以他讓輪椅走得很慢。而門外的朋友們卻喜極而泣,每個人都開心地相擁在一起,歡唿著我們的重生。

    賓把我抱了起來轉而鑽進車子。

    終於還是要離分,而這一分,便是千山萬水,永遠都迴不去了。

    偷偷看一眼,是默契,終在迴過頭的那一刹那,什麽都結束了。

    醫院的走廊上——

    仕奇從產房出來,換嶼楓進去。他徑直朝我走來,臉上一抹焦慮不安。走到我跟前,大手一揮,把我攬進懷裏,緊緊地。

    “你沒事吧?”他邊吻著我的耳垂邊問。

    “沒事,玨兒呢?”

    “難產,可能要剖服產。”他皺起眉頭,“她剛才拉著我不放,非要我陪她進產房。我有點應付不過來,好多的血,她又叫得那麽的淒慘。”我推開他,“迴去洗個澡。”

    “一起?”

    “我想留下來。”

    他扳過我的輪椅,一直往門外推,“不行,你已經太久沒有和我在一起了,我不想再和你分開,所以呢——沒的商量,和我迴去。”

    我享受著他難得說出口的情話。

    背後傳來了豆子的聲音:“你們去哪?”

    “迴家洗澡!”仕奇頭也沒迴就爽快地迴答了他。

    “你們不等小家夥了?”林的聲音如同炸彈在我們身後響起。

    我和仕奇都大吃一驚,連忙轉過身。

    林已經走到了賓身邊,因為距離太近,所以他不慌不慢地就把一把刀抵在了賓的脖子上。每個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嚇到,呆住了。

    林的額頭上還有血跡,估計是剛才和仕奇打鬥是撞傷的。

    “林,你別亂來!”豆子反映過來,馬上和林交談,分散他的注意力。“有什麽事大家好商量。”

    林的刀子明晃晃的,賓的脖子已經被壓出一條鮮紅的血痕。林兇狠地看著我和仕奇,大吼著:“過來!”

    仕奇別無選擇地推著我走向他。

    兩個正在談笑風生的護士走向我們,一見到林立刻尖叫出聲,縮成一團。

    “不許報警!”林歇斯底裏地叫著,“剛才要不是我醒得快,早讓警察給抓了!扣兒,算你命大,但這次你沒那麽走運,給我過來!”

    仕奇停住了腳步,問:“你想幹什麽?”

    “我要和扣兒單獨談談!”他紅了眼,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我,讓我有點害怕。

    仕奇態度堅決地應他:“我不會把她交給你的!”

    “那就試試看啊!”林激動地抖動著他的刀子,這可苦了賓了,賓疼得咬緊牙。

    維兒和妃兒急得直掉淚,無助地抓住她們身邊各自的丈夫。

    “媽的!”賓咒罵了一句,對林大吼著:“有種的話你刀子就給老子割下來,大不了命一條,老子今天和你耗到底!”

    “我隻想和扣兒說幾句話。扣兒,如果你不想和我單獨談,在這說也一樣。”林後退一步,收緊了手上的刀子,賓不得不也後退了一步。

    舞兒走向前,很平靜地看著林,伸出手,說:“你要說什麽都可以,但先把刀子給我。”

    “我不會給你的。”

    “給我。”舞兒堅持著。

    林的眼睛十分兇狠,滲透著一種絕望似的悲傷,看著舞兒,恨意盈然。

    舞兒冷笑著,說:“你知道嗎?你的行為很幼稚,我壓根兒就看不起你,更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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