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一輪明月掛在天上,說真的,我很少看見冬天的夜裏有月亮。

    仕奇坐在陽台的欄杆上發呆,而我則坐在陽台的小太陽椅上看著他的背影發呆。

    我不想叫他,相信他也不想我此時去打攪他。可是這是我的生命,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可以浪費我卻不行。於是我走了過去,立在他的身邊,隨著他的目光看向天上那個白色發亮的物體。

    “我明天要迴去。”他的聲音沒有什麽溫度,從我耳邊傳來。

    “好啊。”我應了他一聲。

    他看向我,沒有笑意地揚了揚嘴角,我的淚水便順著月光流下臉頰。

    “你從不懂得反抗。”他說,“當別人傷害了你,你接受了那份傷害,逃開了,像烏龜一樣躲在自我仇恨的殼裏,卻不懂得怎樣報複別人。你總是把氣吞進肚子裏,一次一次成為別人傷害的對象,一直都是。”

    讓他說吧!他沒說錯。

    他的手指向天空,問我:“你說,那是什麽?”

    我看過過去,原來是那輪月亮,有點圓了。

    “是擠滿思念的心。”我說。

    他苦澀地笑了一下,低下頭,又問:“是他對嗎?你仍是想著他的,為他擔心、為他牽掛,於是思念就擠滿了那瘦弱的月牙,擠漲了,卻一直都墜不下來。”

    “不對!”我勇敢地對上他的眼睛,“月亮本來就可憐,因為他是情人們寄相思的媒介,不止我一個人在思念,每個人都在思念,是大家擠漲了她。”

    “不對!”他也反駁我。

    我挑高了眉頭看著他。

    他的手輕輕地放在我的心口上,問:“那我手底下的又是什麽東西呢?”

    “是孤獨可憐的月亮。”我閉上眼睛。

    他笑了一下,說:“不!是好幾層衣服。”

    我把衣服層層地解開,將他的手放在我赤裸的胸口上,堅定地說:“現在衣服沒了,你可以感受得到了吧?”

    “還有一層皮膚,皮膚下麵還有脂肪、血液、肉、骨頭……最後才是那輪月亮,她並不孤獨。”他的口氣仍是輕輕的,卻是惹怒了我。

    我轉過身,衝到太陽椅旁邊的玻璃桌邊,抓起一柄水果刀,麵對著仕奇。

    月光下,刀子明晃晃的冰涼,靠著我滾燙的胸口。

    他坐直了,問:“你要幹什麽?”

    我把刀尖指向自己的胸口,對他宣誓道:“如果看你不見這輪月亮,如果這輪月亮麵前有這麽多的阻隔,那麽就讓我撕開這密布的烏雲,就讓我用鮮血洗淨你所有的疑惑,讓你看看這月亮。”“不——”他衝向我。

    我閉上眼睛,刀子隨著淚水落下,在胸口上劃下一道不深的血痕——這隻怪那柄刀子不是很鋒利。

    他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我失足跌倒。

    “你這個壞女人,壞蛋!”他用力地搖著我。

    他的聲音在抖,我知道他在害怕,可我頭暈。下一秒,我被他揉進了懷裏。

    “別——別——”他抱我抱得很用力,吼叫著:“你要死嗎?你這個壞蛋!丟下我嗎?好吧,好吧!你死吧!你這個沒良心的,丟下我一個人,你死去吧……”

    “別生氣了,好嗎?”我虛弱地笑著說。

    他狠狠地掐了我的脖子一下,我差點斷氣。下一秒,他吻住了我。

    這次是真的透不過氣來了,急忙推開他。

    他的目光如火炬,我很害怕。

    他把我縱身抱起,往裏走,拋下一地的月光孤零零的在陽台。

    進了臥房,他把我扔在了床上。我的身體在厚厚軟軟的床墊上彈了幾下,卻震得想吐,立刻大聲叫著:“我現在受了傷,是個病人,你怎麽可以這麽粗暴地對待一個病人?”

    “信不信我待會兒拿膠布封住你的嘴?”他麵無表情地把藥箱裏的藥用膠布拿了出來。

    我隻好閉嘴。

    “你沒有別的消毒藥嗎?”他問。

    “沒有,就隻有酒精,我準備自焚用的。”

    “你又說!”他生氣地把我翻了一個身,用力地往我屁股狠狠地打了一下。

    我慘叫了一聲。

    他又翻正我的身體,開始他的工作。

    “會有疤的。”他說。

    我笑笑地看著他俊朗的臉。

    “別計較我的一切過去,過去已經沒有了,你是我的現在、將來、永遠,對嗎?”我邊說邊靠向他。

    他把我推遠,為我清洗傷口。“會有疤的,以後別找我哭,這可是你自己找的。”

    我坐起來,摟住他撒嬌道:“你答應我好嗎?你答應我好嗎?別記著我的過去,我活得隻有你了。”

    他把我用力地推倒在床上,吼叫著:“再不好好清洗包紮傷口,會有一條長長的疤,醜死你!”

    “看!你比我緊張哦!什麽疤,什麽傷痕我都不怕,我甚至會很驕傲!仕奇,血流盡了,我仍有說‘愛你’的力氣。我們隻要快樂,別悲傷好嗎?記著我們相愛,什麽事就都不用怕了。我愛你,仕奇,你也愛我不是嗎?說啊!說‘我愛你’。”我捧住他的臉。

    “我不和你說。”他收拾妥當,躺到我身邊。

    “說!”我堅持著。

    “睡覺!”他伸手關燈。

    “好吧!”我蒙上被子大聲吼著:“你就一輩子藏在心裏好了,別說出來,烏龜!”

    他沒有應話。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雙手伸向我,把我抱出被子,一雙溫柔的唇伴隨著輕輕喘息聲吻著我受傷的胸口。

    吻輕輕淡淡的,卻是濃濃的充滿愛意。

    於是,月光也悄悄灑進我們的窗子。

    ————————————————————————————————

    離開這裏這麽久,我隻和一個人聯係過,那就是現在已經出家的幽。我記得幽給我寫的信上清清楚楚的寫著她出家的那家寺院就坐落在小鎮的南門海邊,叫“紅葉遠庵”。

    而幽已經改了名字,脫去了這凡胎,法號“遠塵”。

    我拿起手表看了看,已經十一點了,現在去打攪她不知道合不合適?一定不合適,可我想見幽。

    計程車把我送到了南門海邊,我下車,付了錢。司機是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在找我錢的時候,說了一句:“小姐,這裏的小混混很多的,你要小心。”

    謝過了他的好心,我開始朝“紅葉遠庵”走去。路不是很好走,有很多的鵝卵石,剛剛的司機就是因為這裏的路不好走,所以沒把我送到目的地。

    到大門的時候,我看見了一群十七八歲的少年仔叼著煙,吊兒啷噹地開著玩笑,蹲在“紅葉遠寺”的大門口。他們的穿著很古怪,東拉一條鐵鏈,西掛一堆棉線的;他們的頭發也是青一塊紫一塊,有的小孩還穿了一大排的耳洞——用我們的家鄉話來說,這些小孩叫“阿謝仔”,就是不成材的混混。

    “紅葉遠寺”的大門緊閉著,隔絕了這一票烏煙瘴氣的“阿謝仔”。

    看到我,那些“阿謝仔”們吹起了口哨,流裏流氣的磨到我身邊,其中一個鼻子上掛了一個銀環的小流氓痞痞的對我說:“阿姨,這麽晚還出來賺錢啊?”

    其他的人都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我瞪著他們看。

    “阿姨,借點錢花花。”小流氓又說。

    我的拳頭慢慢地握緊,這時,“紅葉遠寺”的大門突然打開,一個提著垃圾桶的老尼姑走了出來,看見了那些小混混,立刻大動肝火,破口大罵:“你們這些‘阿謝仔’天天在這裏,沒家可迴是不是?沒大人教養是不是?怎麽不被警察抓去關?”

    “阿婆,出家人慈悲為懷,你這樣罵人是會被佛祖怪罪的,你會下地獄的!”小混混們邊開心地叫喊著邊跑開了。

    老尼姑又念叨了幾句,把垃圾桶放在門口後便關了門。

    我似乎是透明的。

    正當我要舉手敲門的時候,門開了一條縫,還是那個老尼姑。她探出頭來,眯著眼,看著昏黃路燈下的我,問:“施主,這麽晚了,有什麽事?”

    “真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來打攪,我是來找‘遠塵’的。”我說。

    老尼姑吊著眼睛半張著嘴想了一會兒,仿佛那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很久沒有人來找她了。”老尼姑說。“請問您是哪裏來的客人?”

    “哪裏來的不重要,我想見見她。”

    “請進來吧!外麵風很大。”老尼姑打開了門,讓我進去。

    路是光滑的大理石鋪成的,跟剛才的那條鵝卵石相比,好走了很多。

    很久沒來這裏了,變化挺大的,記得這裏以前隻是一間小小的寺宇,幾棵樹、幾尊佛而已。現在路的兩旁很有規範的種上了紅葉樹,那些供奉佛祖的庵都翻了土,重建了;不知什麽時候庵前又多出了假山瀑布,潺潺流水……

    老尼姑在前麵帶路,不多時便帶我進了一間廂房。

    古老的油燈散發著溫暖的光芒。廂房裏的擺設很古香古色,尤其是那張脫了漆的老床,讓人仿佛迴到了清末年間。

    “您請等一會兒,老身去去就來。”老尼姑施了個禮,退下了。

    我在一張老藤椅上坐下來,一會兒,一個小丫頭端了一杯茶進來。她梳著兩個羊角辮,一套滾小絨邊的青色棉襖,腳上踩著一雙繡小花的黑色小布鞋,整個就像從畫裏出來的人一樣。

    “請喝茶。”小丫頭邊說邊把茶放在我身邊的茶幾上。

    “謝謝!”我道了聲謝。

    丫頭朝我淡淡笑了一下,退出去了。

    我端起茶,在這間廂房裏轉了起來。牆上一副畫看起來很眼熟,好像在哪見過。畫上的是一枝墨竹和一潭小溪,旁邊提了一首詩,可能是年代比較久遠,看不怎麽清楚,模模糊糊隻看清了幾個字。

    我努力地想了想,還是記不起來。

    再看看畫的落款,終於恍然大悟——那畫是九年前一次醉酒我畫給幽的。上麵那首詩應該是《品雨軒客訪》。

    我不禁失聲啞笑,原來她這麽有心,把這副畫掛了這麽久。

    木門“吱嗚”一聲被打開了,我轉過身,與來人麵對麵。

    那就是幽了,雖然一身淺灰色的長衫,雖然沒有頭發,頭頂上光明溜圓——可那仍是她,我的幽。

    “施主,深夜來訪,請問有什麽事?”她的語氣很平和。

    怎麽?她認不出我來了?

    “幽……”我的聲音沙啞枯澀。

    她淡然一笑,說:“施主指名要見我,怎麽還會叫貧尼的俗名?這裏已經沒有叫幽的人,隻有遠塵。”

    “我是扣兒,你的扣兒……”我上前,輕輕地握住幽的手。

    她仍是淡淡地笑著,沒有掙開我的手,“施主是來上香還是來聽貧尼頌經的?”

    已經不是我的幽了嗎?我傷感地放開她的手,“對不起,打擾了。”

    我準備離去,走過她身邊的時候,她的手拉住我——就在擦身而過的時候,幽的手輕輕地拉住我的衣角,我停住了腳步。

    “你怎麽越來越沒有幽默感了?”她的聲音調皮的傳來。

    幽帶我到她的房間去。

    一進門,我就被她房間裏那高大的書架吸引,隨手抽了一本起來,是一本燙金的佛經。

    “你都讀過了嗎?”我興奮地問。

    她笑而不語。

    一陣茶香飄來,幽已經泡上了一壺好茶。

    她深深吸了一口空氣,又歎了出來,說:“真的太久沒見了!你這次怎麽有空?還是你想開了?其實做人就是這樣,好也得過,不好也得過……你剛剛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這裏有什麽變化?”

    “漂亮了很多。”

    “什麽叫漂亮了很多?是很漂亮啊!我在你走後的第三年來到這裏,我媽哭得像個淚人——其實這種生活有什麽不好?我還和以前一樣,我還是我。後來我媽也想通了,她經常來,她現在能理解我了。”幽招唿著我喝茶,又說:“出家有什麽不好的?這裏有一個阿婆和一個沒人要的小丫頭陪我,我們很喜歡這樣清靜的生活。”

    我啞笑,“真的很難想象這就是出家人的生活。”我指向她房間的空調和電視機。

    “出家人也需要知道一點外麵的世界發生的事情,這些都是來還願的人捐贈的,都是有錢人,拜托我們幫他們早晚頌經。”

    “你會頌經嗎?”

    “笑話!我當然會,我這個住持可不是做假的。白天我工作八個小時,八個小時裏我是尼姑,八個小時外我還是徐蓮幽。”她說完衝我笑了一下,“你呢?怎麽突然迴來了?不是說要一輩子都不迴來嗎?”

    我歎了口氣,喝了口酒,“我得了癌症。”

    她愣了一下,“真令人吃驚……其實死亡沒什麽可怕的,你死的時候我會在你身邊。”

    “謝謝!他們經常來找你嗎?”

    “豆子經常來,這些人中他的事業最不如意,可是他最念舊情——你見過嶼楓了嗎?”

    “見過了……玨兒也見過了……該見的人都見過了。”我的神情黯然。

    幽朗朗地笑起來,“別這樣嘛,這輩子沒有緣份就祈禱下輩子嘛,我也是天天的祈禱,希望佛祖能保佑我下輩子能再遇到森,我還要和他在一起……這輩子我會虔誠的伺候佛祖,佛祖會感動的。”

    “幽,你比我勇敢。”我握住她的手。“也比我幸運,起碼你擁有了一段完整的感情。”

    她笑笑的,拍拍我的手背。

    幽以前是個快樂無憂的女孩子,和森是公認的一對碧人,可是雙方的家長都因為他們太年輕而反對這段感情,於是他們選擇了徇情。

    那是個衝動的年紀,也是個愚蠢的年紀。他們選擇了跳樓,然而跳的時候森緊緊地抱住幽,結果森的頭部先落地,而幽卻是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他媽媽也來過……森死的時候她幾乎要和我拚命……我不明白為什麽在跳的那一刹那森要抱住我,後來我想明白了,因為那時我們站在陽台的時候我的身子一直在發抖,我在害怕……我不是怕死,隻是怕疼。”幽自嘲地笑了一下,又說:“真好笑,都決意要死的人了居然還怕疼。”

    “他媽媽來幹什麽?”

    “勸我還俗的。她以前非常恨我,因為我帶走了她最愛的兒子。我也曾想過再死一次,可是當我明白森的用心時,我便決定出家,用我餘下的日子來陪伴他的靈魂——扣兒,在我們跳樓的那一刻,你知道嗎?森抱住我,在我耳邊說‘別怕,你不會有事的’,我幾乎是摔在了他身上,他用他的身體保護了我。”幽的淚水蜿蜒流下,“我出家後,她媽媽過了好幾年突然來找我,她告訴我,森從小就有抑鬱症,他的世界本就是很悲哀寂寞的,他的死不是我的錯,或許森早就計劃好了要離開這個世界,他不讓我跟著去。”

    我震驚極了,我不知道原來還有這段故事。“可是我們認識他的時候他是那麽開朗的一個人,怎麽會有‘抑鬱症’?”

    幽抬起頭,接過我的麵巾紙,輕輕地擦去淚水,聲音沙啞地說:“他的母親告訴我,森的世界本不應該出現一個我,真正的他一向很沉默——或許我們看見的那個他並不是真實的他,仿佛有兩個他,一個真的,一個假的……”幽突然遮住臉痛哭了起來,“扣兒,我怎能相信我愛上的那個竟然是假的,而要我活下來的那個才是真的?”

    我上前抱住她,無聲地安慰著。

    過了許久許久。

    幽抬起頭,輕輕地迴抱著我。

    “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好,扣兒,你迴來了真好,真的很好……”幽的聲音減淡在我的肩膀。

    “我知道,我知道……”我安慰地拍拍她薄弱的背。“我迴來了……”

    我迴來了……

    ————————————————————————————-

    仕奇並沒有迴去,相反的,他把他的衣服全搬上了我的衣櫥,看來他不走了。

    我們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整天無憂無慮的到處遊玩,沒有別的煩惱。

    轉眼,春節將近,我準備在大年初二這天將仕奇正式介紹給我的姐姐們,因為小鎮有個風俗,就是每逢大年初二,女婿要上門給嶽父嶽母拜年。雖然爸媽都已經不在了,可我希望今年能和姐姐們吃頓團圓飯。生命短暫,可以做的就做吧!

    然而,初二沒到,玨兒的失蹤便擾亂了這一切。

    那個該死的女人,沒留一句話、沒打一聲招唿、沒帶半件行李就人間蒸發了。

    是綁票?

    沒有人知道答案。維兒打電話通知了我,我和仕奇火速趕到嶼楓家。朋友們差不多全來了,滿滿地坐了一屋子的人。

    我和仕奇剛進門,嶼楓便衝了上來。

    “扣兒,扣兒,我求你了,放了玨兒吧!放了她,我求你了……”嶼楓抓住我的手臂著急地哀求我。

    我倒吸一口冷氣,傻了。

    豆子和賓跑上來,把嶼楓拉開,仕奇大手一揮也擋在我麵前。

    “扣兒,我求求你,你放了玨兒吧——”嶼楓不顧一切地衝上來,歇斯底裏地叫著。

    淚水聚集在我的眼裏,隻差我一眨眼便會掉下來。

    妃兒把我拉到她身邊坐下,拍拍我的肩頭以示安慰,嶼楓則被他們幾個男人反鎖在房間裏。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我氣憤地問。

    維兒坐過來,拍拍我的手,無奈極了。“從昨天確定玨兒失蹤後,他就一直懷疑有人綁架了玨兒,東想西想的,昨夜頭疼了一個晚上。早上醫生來看過了,說他是神經衰弱。”

    我看向鎖著嶼楓的那扇門。他的聲音從門後傳來,像受傷的野獸的哀鳴聲;我還聽見他在砸東西,一件一件的東西被他高高舉起,又往我心頭狠狠地砸下來;他的漫罵聲是致命的利刃,一刀一刀剜著我的心。

    維兒的性子比較火暴,她衝過去,拍了拍房門大聲地吼著:“你瘋了?扣兒怎麽可能會綁了玨兒?你靜靜好不好?每個人都很難過,你以為就你一個在著急嗎?你別再砸東西了,想家破人亡嗎?”

    “放我出去,我去求扣兒!她還愛我的話就會把玨兒放迴來,扣兒——”嶼楓的聲音裏夾了一絲哭腔,“我可以放棄玨兒的,我可以和你在一起,隻要你不傷害她,隻要她和孩子都平安。扣兒,我是說真的,你不是一直想聽我說‘我愛你’嗎?我說,我說,我現在就說,一千遍一萬遍都可以……隻要你放了她,重新再來一次,我一定好好對你……”

    我終於哭出聲來,撲進仕奇的懷裏,不顧一切地痛哭著。

    我是兇手?我綁架了玨兒?

    這個男人,什麽神經衰弱?他本就一直都認為我是個陰險的小人。

    朋友們一一上來安慰我。

    突然間,那扇隔著嶼楓和我們的門發出一聲巨響——倒了。

    嶼楓如同重獲自由的野獸又在重新肆意尋找他的獵物。

    仕奇把我緊緊抱住,想退出這所房子,朋友們也一一擋在我與嶼楓之間。

    “扣兒——”嶼楓來到我的麵前突然跪了下去。

    天空瞬間黑暗。我閉上眼,不忍再看——我實在不忍看見我曾愛過的男人如此折磨自己都隻是為了另一個女人。原來他是如此的愛著玨兒,為了她竟可以如此委曲求全!早知道,我九年前就綁架了那女人算了。

    賓和阿凱上前要去拉他起來,被他執意拒絕了,“不!不!別碰我,別拉我起來——這樣最好,這樣最好……扣兒,我向你投降了,我不會再傷害你了,我這次是說真的……不不不!我一直都是說真的。我發誓,扣兒,我向你發誓!隻要你相信我,隻要你放了玨兒,我馬上跟你走,永遠永遠隻聽你的話,我發誓……”

    “我沒有!我沒有!”我可憐的喉嚨幾近失聲地衝他吼叫著:“我沒有,我沒有綁架你那個美麗的妻子,我沒有!”

    “你終於開口了?”他開心地站起來,“你答應要放她迴來了?好!你給我十分鍾,我去收拾一下東西,馬上跟你走。”

    他忙碌了起來,卻是手足無措的東奔西竄,突然間,他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我。

    仕奇把我抱得更緊,

    “你還是那麽恨我對不對?你還是那麽地恨我,我早就應該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們,你不會放過我們的……”他喃喃自語著。

    “嶼楓,別這樣。”阿凱企圖去拉嶼楓的手。

    “不!”嶼楓尖叫著閃躲。

    我能感覺到仕奇的陣陣敵意。

    幾個男人上前去拉嶼楓,嶼楓拚命地閃躲。最後他跑進了廚房,出來時,他手上多了一把刀,明晃晃的嚇人。他把刀抵在手腕上,威脅著我說:“扣兒,我可以死,你那麽恨我不就是想要我死嗎?但你一定要把玨兒放出來,別傷害她。”

    “不——”朋友們驚叫著。“等等!”我衝出人群,掙脫了仕奇的安全的臂彎。

    站在高大的她麵前,我如同一顆塵埃。

    他的手腕已經被刀壓出了一道血痕。我伸出手,望著他——四目相交,彼此是不肯妥協的倔強——許久之後,他把刀慢慢地遞給了我。

    我想他應該清醒一點了吧?因為他沒有如我想像中那樣撕裂了我。

    他的手撫著頭,痛苦地問自己:“在哪裏?玨兒到底在哪裏?在哪裏……”

    “她不會有事的,我們可以登尋人啟事,可以到警察局報案,她不會有事的。”我邊說邊把刀放在桌上。

    “報案?”舞兒尖叫起來,“對方撕票怎麽辦?”

    仕奇上前扶住我,問他們:“接到對方的電話了沒有?”

    大家輕輕地搖搖頭。

    嶼楓仍不相信地盯著我看,又問:“玨兒真的不在你那邊嗎?”

    “真的沒有。”我的口氣很堅決。

    他低下頭開始沉思。

    每個人看他安靜下來了,以為沒有什麽事了,便都靜靜地迴到各自的座位上。

    仕奇拍拍我的肩膀,輕聲地說:“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要不要先迴去休息休息?”

    我點點頭。

    “迴去?”嶼楓低咕了一聲,當他再次抬頭看我時,他的眼睛又開始泛紅。

    我不是很想離開,可是我不知道我留在這邊還可以做些什麽。當我轉過身想和仕奇走時,突然,一雙手從我背後用力地推向我,在眾人地驚叫聲中,我重重地朝前跌去,摔在地上。

    一陣巨痛從我的盆骨傳來,侵襲了我的知覺。

    有人抱起了我,我卻無力去想是誰。

    ————————————————————————————————-

    我慢慢地睜開眼睛,想動卻動不了,手沒什麽力氣,下半身也失去了知覺。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我的死期已經提前了。

    一個穿著白衣大褂的醫生開門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護士,端著一個托盤。

    我憎恨白色托盤。

    我望著醫生,他也看著我,嘴邊一抹禮貌性的笑。

    “我睡了多久?”我輕聲問。

    “兩天。”醫生也輕聲地迴答我。

    “真久啊 !醫生,我男朋友呢?”

    “他剛走不久,你想吃點什麽東西?”醫生故做輕鬆地說,“我們醫院食堂的小粉絲還不錯哦,要不要讓護士幫你買一份?”

    “醫生,你很年輕,還沒有三十歲吧?”

    醫生略微羞澀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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