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被別人形容怪,往往是因為,他比別人偏執,別人不會做的事,會放棄的事,他們執著下去。


    下雨天打傘,避雨,這就是大部分人眼裏的正常。


    若是有一個人,雨霾風障之下,任由吹打滴落,毫不避躲,且堅持執著。


    那他在其他人眼裏,他就是“怪”。


    笑如來,就是這種人。


    對於評定榜單之事,他有他的執著,那是即使生命代價,也要堅持的事。


    ————


    登島天睜樓的那一晚。


    八層樓內,最先被怪和尚占領的八樓,也是“買賣”的第一層樓。


    靜坐等候怪和尚,愉悅的笑著。


    如同廟宇裏的彌勒佛雕像。


    “你是第一個客人,說吧,你的問題。”


    突然間,這特殊打造隔音外麵房間傳來聲音,樓主的聲音。


    然而,屋內除了怪和尚,看不到第二個人。


    笑如來咧嘴笑言:“施主不願相見,也無妨。比起施主神通,我有更關心的人。”


    “數年前,我就聽說一些事。有那麽一個人,神乎其神,超凡絕倫……”


    怪和尚說著,關於“夏淩空”的傳說。


    聽笑如來之言的樓主,沉默寂靜。


    這個傳說,她也聽過,但是,對方是何人,確是一點線索沒有。


    “別問了,天睜樓不知道這個人。”樓主迴答他。


    怪和尚麵露傷感,歎息一聲,那常笑的麵色,少有的不笑。


    “誒……貧僧就知道,不一定有答案。”


    樓主發出變換的聲音的道,“換一個問題吧。天睜樓允許客人,直到問出,我們知道的問題。”


    怪和尚眨了眨眼,再次笑顏。


    那笑顏的麵龐,帶著一種怪異。


    “我確實還有一件事想問,或者說,我想確認確認。”


    樓主低沉聲音道:“說!”


    笑如來樂然笑說:“天下府府主,是不是當真聖上?”


    刹那間,整個屋內空氣凝重,一種可怕的氣息,隱隱而動。


    樓主頓了頓,迴答道:“不是。”


    “哈哈哈……!”怪和尚大笑不已。


    不善的聲音,反問道:“你笑什麽?”


    笑如來言:“我知道答案了,我開心的笑啊。”


    樓主語氣漸重的聲音,問道:“你想做什麽?”


    笑如來迴答,“做什麽?您可是天睜樓樓主啊,無所不知。我做什麽?閣下不知道嗎?”


    “我就一個愛好。”


    樓主道:“你要在榜單上,公諸此事?你可知,後果如何?”


    笑如來泰然笑說:“不就是天涯海角被追殺嗎?和尚我啊,受得起罪過。”


    樓主沉默了,久久不語。


    怪和尚又問:“這個問題答案,什麽價錢?”


    樓主迴答道:“不用錢,我沒有迴答你。都是你臆想的。你走吧,你生意不做了。”


    笑如來已無所謂,佛禮一聲,“阿彌陀佛,施主,告辭。”


    話畢,轉身走向屋門,準備離開。


    “咻!”


    突然,一股可怕至極,洶湧整個屋子的殺氣,衝向而來。


    怪和尚一個折身迴轉,準備迎敵。


    然而,迴身的一刻,看到了那張臉,頓時心驚一震。


    天睜樓樓主,是洛京園的主人,謝老夫人!


    “砰!”“嘭!”


    ……


    ————


    白開麵前的謝老太太,想起此事,依舊無悔。


    雖然天下府不知道天睜樓是自己創建的,但是,若怪和尚從參加了一次天睜樓,之後宣告天下,“一帝一主”乃是同一人,那朱棣一定會猜到,樓主就是自己,且是自己泄密的。


    一旦江湖人得知天下府是朝廷的組織,那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從此之後,天下府的勢力將會衰弱不停。


    一個神秘的可怕的組織,當它不再神秘的時候,它真正的力量會就此消散。


    此事一旦發現,自己老太婆的命沒了,那是小事。但謝家,洛京園,會遭受到真正的隕落。


    天下人都知,謝老太太和聖上關係親密,如同親人一般。


    但天下人又都忘了,那個人可是連親人都殺的存在。你一個勝似親人的外人,算得了什麽?


    白開目色沉重,想到了的府主的身份。


    謝老夫人,極有可能知道府主是誰。而那怪和尚,想必問了此事,哪怕樓主的老夫人沒迴答,但怪和尚也可能確定了。


    以他的性情,這件事一定會在他的評定榜宣告。


    到時候……


    “你說,我能不殺他嗎?”謝老夫人,肅穆一聲。


    白開麵色微動,繼續道:“你殺了怪和尚,我定要弄個清楚。然而,您肯定是不能暴露的。”


    “您早就有後手,秦掌櫃比我們更先到了島上。”


    “她的存在就是代替您。哪怕她被抓到,影響也不會太大。”


    “隻是……”


    誰也沒想到,夏淩空的出現,必殺樓主。


    秦朝霞為了這老夫人,替她去死。到死也沒泄露身份。


    但這一切,騙得過所有人,騙不過一個真喜歡她的人。


    謝老夫人感慨吐息,滄桑眼神打量著白開,哀聲一句,轉身離開,拐杖落擊著青石道路,漸行漸遠。


    白開長籲一口氣,看向老楊去埋葬的方向。


    踏步而去。


    青山之上,老楊落寞的背影遙望天邊。


    白開皺了皺眉,沒看到墳墓,也沒看到秦掌櫃的屍體!


    “老楊!”白開驚聲喊道。


    詫異的看著周圍,“屍體呢?你埋好了?在哪?”


    老楊笑歎一聲,“什麽屍體?人又沒死,哪來的屍體?”


    “額?啊?”白開懵了,完全懵了。


    老楊解釋道:“對方要殺的是樓主,秦掌櫃又不是樓主。”


    夏淩空衝向渡船的一刻,老楊通過自己的猜想肯定,大聲喝喊,告知夏淩空,秦朝霞不是樓主。


    秦朝霞大為震驚,連這也看出來了?


    夏淩空隨即質問,給個解釋。


    老楊把謝老夫人是樓主的事實的告知,以及自己如何得知的猜想告知。


    秦朝霞聞言,辯駁解釋,向夏淩空言,自己才是樓主,老楊是胡說八道的。他那種猜想判斷,簡直沒有邏輯。


    然而,這位夏姑娘,信了老楊的話,她說道:“他會信你的猜想,那麽我也信。”


    此時,夏淩空本該要迴去殺謝老夫人。


    老楊急問道:“姑娘,你為何要殺樓主?”


    夏淩空笑若星辰,告知了二人。


    秦朝霞聽到對方的原因,恍然大悟,連忙解釋,“姑娘!你放心!此事老夫人絕不知情!我是老夫人樓裏最信任的人!所有的情報,都先交過我手,才交給老夫人!”


    夏淩空瞪望著這假“樓主”。


    她笑了笑,平和一聲,“不知道的話,那我確實沒有殺的必要了。”


    ……


    白開聽著真正的過程,目瞪口呆。


    尤其是,殺樓主的原因!


    老楊繼續道:“最後,那位夏姑娘封住了秦掌櫃經脈穴道,讓她暫時進入假死。這樣的話,大家都以為,她就是樓主。沒有人,會想到謝老夫人。”


    天下無敵的內力真氣封穴道,任由是誰,也看不出假死。


    “我帶秦掌櫃到此說埋葬,也是為了唬騙謝老夫人。順便等她假死穴道解開。解開後,她說了,謝老夫人的恩情,此刻算報答了。以後世上沒有秦朝霞這個人。大家以後,也不會再見麵。”


    天睜樓最後一次開樓結束了,她的使命也完成了。謝老夫人,也活了下來。某種意義“秦朝霞”算死了,以後的她,將是她自己。


    她走了。


    說到此,老楊眼神有著另一種異色。


    他挽留了嗎?她願意留下嗎?這是隻有他們才知道的事。


    白開啞然沉默了。


    沒想到這種結果,也沒想到,夏淩空她推波助瀾一手。


    老楊反應過來,“對了!老大,夏姑娘臨走前要我轉告你一聲。”


    白開精神一緊,抖了抖嗓子眼,“她說什麽?”


    她俏笑的說:我這麽做,你高興吧?你下一次再敢對我動手,我砍死你!


    ————


    樂安州。


    漢王府。


    書房內,一身著高貴綢緞,袞龍服衣袍的英武男子,翻看著桌上的信函。


    信函來自京畿之地,自己人暗送來的情報。


    這男子,自然便是當今聖上二子,漢王朱高煦。


    如今這位漢王,已不在京師,已被強行就藩。


    多年來,朱棣一直讓漢王就藩,前往封地,就藩之地換了一次又一次,去年的時候,朱棣終於下了死令,把他扔來這樂安州地。


    雖遠離京師,但對於京師之內,依舊有著他的眼線。


    且,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天下府,朱雀堂堂主。這個身份足夠他,即使遠在千裏,依舊運籌帷幄。


    他在等,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三爺來了。”


    門外,一個黑影突然出現,稟報道。


    朱高煦微微一笑,“讓他進來。”


    “咻!”門外的黑影一閃消逝。


    不一會,一個麵相兇惡,虎獸睛瞳的男子走入。


    高狂。


    當今聖上三子,趙王,朱高燧。


    “老三,跑我這麽個遠地,勞累了。”朱高煦上前迎接,歡喜笑說。


    朱高燧一臉憤憤,如同饑餓已久的龍獸。


    已經就藩的漢王,是不可和其他王爺隨意相見。


    這一點朱高燧自然知道,他是悄悄前來。


    且,他在天下府還有身份,執掌刑罰。借用此身份,朱高燧可到處跑動。被人發現,出現樂安州,也有借口。隻不過,之後這個身份,將會就此喪失。


    “氣死我了!那混賬玩意!”朱高燧一開口,就是氣憤的大罵。


    朱高煦笑說:“你特地跑來,是跟我發牢騷的?”


    朱高燧解釋道:“我就差一步了!突然冒出一個瘋子,把樓主殺了!”


    朱高煦暗中已經得知,朱高燧要去天睜樓。


    通過無所不知的天睜樓,詢問建文帝的下落。


    自家老爹,最大的心病,就是不知所蹤的建文帝。


    一旦,自己抓到對方,自己就有更大的機會,爭奪儲君。


    朱高煦疑問說:“什麽瘋子?”


    “就是……?”朱高燧想解釋,但不知如何解釋。


    隻能亂七八糟的,說道一番。


    朱高煦聽之驚駭,這人,比自家老爹還厲害。


    “算了,那樓主,也不一定知道建文的下落。”朱高煦安撫說。


    朱高燧哀歎一聲,“可惡啊……”


    “額?我想起個事……”朱高煦神目銳芒。


    “二哥,什麽事?”朱高燧疑問。


    朱高煦沉聲皺目說:“天下府的情報,有一則消息。老爹派胡濙去找建文,胡濙在幾年前,找到了建文下落的線索。”


    “但是那批找到線索的人,皆被殺。有眼線看到殺他們的人,和你說的人,有些相像。”


    “會不會?是同一人?”


    朱高燧聽言恍然,“那女子此次來殺樓主?莫不是因為,樓主知道建文的線索,所以殺人滅口?”


    朱高煦撫動絡腮胡,猜疑的眼神,迴答道:“樓主不一定知道,但樓主可能知道,這一點,就足夠她死了。”


    “那麽?那個人,知道建文在哪了!”朱高燧振聲說,心緒澎湃。


    朱高煦低沉一聲,“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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