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個素未謀麵的外甥,為何會相信這丫頭?不過小姑娘貌美無雙,人也機靈,外甥確實沒信錯人。悄悄摸了摸袖子裏的東西,小顏氏心中感慨萬千,她送兒子玉佩隻是抱了萬分之一的希望,沒想到,真的起了作用。


    等等吧,等到迴去再看,等了快二十年,不急。


    那邊前往練武場的路上,沈應時偷眼看身旁的姑娘,清冷的臉龐上難得現出了糾結。


    父母安排的太刻意,她應該猜出來了吧?他也決定要問問她了,但真見到了人,卻不知該怎麽開口。


    「世子有話要說?」他頻頻往她這邊側目,謝瀾橋停在一顆槐樹樹蔭裏,抬頭問他。


    她穿了一襲素雅綠裙,麵容姣好,這麽近的與她麵對麵站到一起,沈應時越發驚豔她的美,特別是那雙瀲灩的桃花眼,聰慧靈動,仿佛什麽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她如此鎮定,沈應時莫名想笑。


    戰場都去過的人,竟然還不如一個姑娘?


    冷靜了下來,沈應時笑了笑,看看左右,視線又迴到了她臉上,低聲道:「二姑娘聰慧爽朗,應時心中傾慕,若二姑娘不嫌棄,應時想去與伯母提親。我家裏,家父已經讚成這門婚事,母親那邊,二姑娘請不必擔心,應時會護你周全。」


    男人身似青柏,麵如冠玉,鳳眼裏是壓抑的情意,謝瀾橋能感受到他的真誠,她卻想到了孟氏與沈妙的虛與委蛇。沈應時真的很君子,確實是很好的夫婿人選,但謝瀾橋記得母親與陳氏相處的情形,即便平時井水不犯河水,明明暗暗總會有摩擦。


    她知道自己不是長輩們眼裏的好兒媳,所以她不想早早把自己嫁了,讓自己活在一片四四方方名為後宅的牢獄裏。


    她毫不躲閃地迴視沈應時,誠懇道:「世子磊落坦誠,有君子之風,瀾橋十分佩服,隻是我早就想好了,十八歲前不會嫁人,因此隻能辜負世子美意了。」


    沈應時怔怔地看著麵前的姑娘。


    他想過她會拒絕,但沒想到是這種理由。


    「為何是十八?」穩了穩思緒,沈應時盡量從容地問。


    謝瀾橋笑了笑,示意他邊走邊聊,「我大姐習武,今年十七未嫁,我娘雖然催的不急,但我看得出來她一直在擔心,然後我就想好了,十八歲那年就把自己嫁出去。十八歲以前,我會跟著三個表哥四處遊曆,遍覽各地名山大川,等到了十八歲,我的名聲應該也傳出去了,那時候還肯接受我的夫家,應該也不會胡亂管束我如何行事。」


    她說的是心裏話,沈應時被拒絕的尷尬散了許多,笑道:「倘若你十八歲時,也沒遇到能接受你的男人及其家眷,你又打算怎麽辦?」


    「招個贅婿。」謝瀾橋隨口就道,說完朝他笑了笑,「我娘說了,她不在意男方身份如何,隻要真心對我們姐妹就好,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會挑錯人的。」


    她笑眼明亮,爽朗大方,沈應時不甘心就此錯過,衝動地停下腳步,低頭問她:「若三年後我心意不改,你是否願意給我機會?」


    謝瀾橋沒料到他如此堅持,狐疑地看了他兩眼,搖頭道:「世子還是另尋姻緣吧,你真的等我三年,我會覺得愧疚,何況你是侯府世子,有你的責任,婚事怕是不能隨心所欲,也許很快就又遇到了心動的姑娘,何必與我相約,為你我平添累贅。」


    她考慮地周全,沈應時自歎弗如,凝視她片刻,抬頭歎道:「也是,世事難料,就像我沒料到今年會遇到你,也料不到明年會遇到何人,既然二姑娘誌向高遠,那我便祝二姑娘事事如意,婚嫁之事,全隨緣吧。」


    「那我可否迴去了?」他想通了,謝瀾橋展顏一笑,望著來路道,「我對比試沒什麽興趣。」


    沈應時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瀾橋朝他拱手,轉身離開。


    沈應時動了動,到底沒有伸出去拽她,看著她毫不留戀地越走越遠,心裏就好像空了一塊兒。


    半個時辰後。


    馬車裏,謝瀾音聽完姐姐的話,惋惜不已,「可惜啊,沈世子那麽俊朗的男人,不過他也真是的,既然喜歡姐姐,為何不保證等姐姐三年?姐姐一說他便收了心,足見也不是特別喜歡姐姐。」


    謝瀾橋拍拍妹妹的手,笑道:「你還小,不會懂的。」


    沈應時沒再堅持,她反而高看他一眼,真的提出什麽三年之約,那就讓人看低他了。才見過幾麵的人,怎麽可能有那麽深的感情?信誓旦旦的保證,無非哄人的甜言蜜語,她並不稀罕。


    「你也隻比我大一歲罷了。」姐姐老氣橫秋,謝瀾音忍不住反駁道。


    謝瀾橋笑而不語,瞥見妹妹手腕上的佛珠手鏈,困惑道:「娘手上那串明明是從靈隱寺求的,你為何要說謊?一個姨娘的手鏈,你真那麽喜歡?」


    今日是沈捷,若是旁人要她們陪一個姨娘說話,她根本不可能答應,雖然相處時嚴姨娘給她的感覺還可以。


    這事涉及的秘密太大,謝瀾音就咬定自己是太喜歡這手鏈。


    妹妹不說實話,謝瀾橋氣得撓她癢癢,她有什麽都告訴妹妹,妹妹卻古裏古怪的,單說她與袁公子的事,到現在還不肯老老實實坦白。


    鬧了一路,迴到別院用完午飯,謝瀾音就迴了自己的院子。


    躺到床上,興奮地翻來覆去。


    今日事情辦得那麽順利,他肯定會誇她吧?


    竹筒裏到底放了什麽?侯府侍衛森嚴,便是與嚴姨娘聯係上了,他們有什麽辦法保證聯係一次就能救出嚴姨娘?


    再有他說今晚一更過來,是要帶她去賞景嗎?


    左左右右不知翻了幾次身,謝瀾音才抱著被子睡著了。


    醒來與姐姐一起泡溫泉,在池子裏遊了幾圈,謝瀾音趴到岸上,仰頭望天,「明天就走了,真舍不得。」


    他讓她快點下山的,不能在驪山逗留太久。


    「早點迴去吧,別讓娘擔心。」謝瀾橋笑著道。


    謝瀾音點點頭,同姐姐穿衣上岸。


    下午在周圍林子裏逛了逛,天再次暗了下來,謝瀾音記著心上人的話,飯後早早鑽進紗帳,稱自己要睡了,不許鸚哥進來打擾。鸚哥一出去,她又悄悄爬了起來,換了身桃紅色的妝花褙子,坐到鏡前輕輕打扮。


    頭上插根鑲紅寶石的珠花,看看首飾盒,謝瀾音笑著挑了一對兒紅瑪瑙的耳環,往耳朵上戴時,忍不住笑。或許真的有緣吧,否則怎麽解釋華山那麽多人,耳墜偏偏被他撿了去?


    裝扮好了,謝瀾音扭頭望窗,又期待又猶豫。


    他要帶她去哪兒?黑燈瞎火的,再好的景色也看不到,月底了,天上也沒有月亮。


    眼看窗外越來越黑,謝瀾音突然有些怕了。


    孤男寡女,隨他去外麵,他會不會……


    說到底,她對他真的不算很了解。


    也許是夜色本就嚇人,謝瀾音漸漸打了退堂鼓,伸手摸摸頭頂的珠釵,想要取下來。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熟悉的叩窗聲。


    謝瀾音緊張地不行,繼續坐了一會兒,才慢慢吞吞地挪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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