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哥動了動嘴,見姑娘桃花眼水亮亮的,顯然正在興頭上,便沒有潑冷水,認命地陪姑娘折騰。


    謝瀾音嘴角翹了起來。


    欠了他的,她願意還,但半夜見麵,她不能太準時了,得猶豫猶豫,免得他以為她輕浮好說話,而且讓他等一刻鍾,也算是對他提出這等失禮要求的懲罰,他若不耐煩走了,她正好省了事。


    隨便翻了幾頁書,感覺已經過了很久,謝瀾音疑惑地問鸚哥,「還沒到嗎?」


    一刻鍾竟然這樣長?


    「早呢,姑娘安心念經吧,我給你盯著呢。」鸚哥小聲地道。


    謝瀾音有點後悔了,早知一刻鍾這麽長,她該編短點的時間的。


    窗外蕭元也聽到了鸚哥的話,雖不知她編了什麽借口,卻領悟了她「念經」的意思,笑了笑,站在屋簷下耐心地等。


    這種幼稚的懲罰,受著也有趣。


    時間到了,謝瀾音梳頭穿衣又磨蹭了一會兒。


    「姑娘披上鬥篷,外麵冷。」鸚哥從櫃子裏取出一件雪青色的鬥篷,服侍謝瀾音披上,然後提著燈籠,要去送她。


    謝瀾音默認,走到門口卻略微抬高聲音道:「書上說了,不能點燈,我去牆角櫻桃樹那裏許願,一刻鍾後你出來接我。」


    「姑娘看得清路嗎?」鸚哥不放心地問。


    謝瀾音想了想,笑著接過燈籠,「那我提著燈過去,許願前再吹了。好了,你進去吧,時間沒到不許出來。」先前不想提燈,是怕被鸚哥瞧見那人。


    姑娘古古怪怪的,鸚哥小聲嘟囔著進去了。


    謝瀾音帶好門,一轉身,就見十步外站著他,一襲黑衣,昏黃的燈光裏,他臉上帶笑。


    謝瀾音沒有多看,領頭走到牆角的櫻桃樹下,吹了燈,轉身同跟過來的男人道:「隻有一刻鍾的時間,你到底要我幫你做什麽?」


    月初天上無月,隻有當中一條璀璨天河照亮,還有遠處窗子裏透出來的微弱燈光。但蕭元眼力極好,將鬥篷下她冷漠的小臉看得清清楚楚。


    「你要許什麽願?」他朝她走去,想挨得近些。


    謝瀾音警惕地往後躲,見他識趣地停了,她才沒有抽出手中匕首,聲音更冷,「與你無關,你若沒有事,我進去了。」


    小姑娘刺蝟一樣,聲音冷,冷也好聽。蕭元沒再試圖靠近,走到牆根下,靠著牆道:「我有一樣東西,想托你幫我轉給一個人,那個人你沒見過,等她出門時,我會安排你無意撞上她。你要做的,就是趁機將東西塞到她手中。這事必須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一旦被她身邊的人發現,我會惹上大麻煩。」


    沈捷一時半刻對付不了,但他必須先救姨母出來,不讓她再以身侍賊。梅閣密不透風,姨母身邊的人肯定也都是沈捷的心腹,他沒法送消息進去,唯能趁姨母出門時想辦法。安排自己的人去撞姨母,太陌生的人沈捷會起疑,隻有沈捷知曉的並絕對與他沒關係的,沈捷才會相信那真的是場意外。


    想來想去,隻有她合適。


    屆時她看到姨母,也隻知道那是沈捷的妾室,猜不到他與姨母的身份。


    「我呢?」謝瀾音皺眉問他,「我會不會惹上麻煩?」


    蕭元搖頭,看著她,聲音溫柔,「你隻需咬定是我威脅你,內情一概不知,看在你祖父的麵子上,他不會為難你一個小姑娘的。」


    真暴露了,她與姨母都不會有事,他這邊,也隻是廢了一個身份。


    但蕭元相信她演戲的本事,隻要她想,此事有七成把握。


    「他是當官的?」謝瀾音還在琢磨他的話,試著推斷道,「給我祖父麵子,而不是懾於我祖父,那他的官職應該與我祖父差不多,難道是……」


    她驚駭地瞪大眼睛,他到底是什麽人,竟然與平西侯有瓜葛?


    蕭元話裏故意露出破綻,就是為了考驗她,見她果然猜到了,他不吝誇讚,「五姑娘冰雪聰明,袁某佩服,就是不知五姑娘敢不敢幫我一迴?事成之後,袁某必有重謝。」


    謝瀾音沒有馬上迴答,謹慎地問他,「那個人是誰?」


    「嚴姨娘。」蕭元平靜地道,「她是我一位故友的親人,被沈捷強奪進府,我們想不到辦法與她聯係,才想請你幫忙。五姑娘請放心,我用性命保證,就算事情敗露,也絕不會給你帶來太大麻煩。」


    他說的夠清楚,謝瀾音垂眸沉思,信了他的話。


    他沒有必要撒謊,因為她若發現對方不是沈捷與那位姨娘,她可以臨時反悔。而她是被人逼迫的官家姑娘,又不是什麽大事,沈捷確實沒有必要追著她不放。


    不過謝瀾音很好奇一件事……


    「你說了這麽多,就不怕我不幫你,再去侯府告密嗎?」她盯著昏暗裏的男人,緊張地問。他是太信她,還是有手段威脅她乖乖聽話?


    「不怕。」


    低沉簡短的兩個字落下,蕭元直起身子,迎著遠處的燈光再次走向她,凝望她的鳳眼比天河岸邊最亮的星還要明亮動人,「因為我喜歡的姑娘,絕非背信棄義之人。」


    謝瀾音震驚地忘了躲避。


    他說,他喜歡她?


    怎麽可能……


    「就這麽不信?」蕭元已經到了她跟前,看著她裝滿震驚的美麗眼睛,蕭元笑了,抬手,拇指食指間忽的垂下一枚紅瑪瑙耳墜,剛好落在她眼前。


    紅瑪瑙輕輕地晃,謝瀾音呆呆地看,耳邊是他低啞好聽的聲音,


    「早在玉井樓上聽到你說話的那一瞬,我就為你動了心,所以路過玉泉,認出那耳墜與風吹麵紗你耳朵上戴的一樣,我才將其收入懷中。瀾音,真的,算算日子,再過幾天,我喜歡你就滿一年了。」


    他說他喜歡她,快要滿一年了。


    夜裏無風,隻有星光閃動,看著眼前她親手扔進玉井此時又被他捏著的紅瑪瑙耳墜,看著耳墜後他過於靠近的俊美臉龐,謝瀾音心跳不穩,恍然如夢。


    他真的喜歡她這麽久了嗎?


    記憶迴轉,是初遇時他冷漠的背影,是城外他孤傲的一瞥,是僮山上她暗示不舍,他平靜地叮囑她養傷,是離開西安時她不甘心迴望城牆,隻見百姓進出通行,沒有他的身影。


    真喜歡她,又怎會這樣對她?


    恐怕是怕她不願意幫忙,便使出「美人計」來誘惑她?


    謝瀾音冷笑,他也未免太看得起他那張臉了。


    「你……」


    「你懷疑我想利用你?」欲謀大事的人,若看不出一個才十四歲小姑娘的心思,蕭元也不會活到現在。他收好耳墜,目光沒有離開她的眼睛,「撿起耳墜時,我隻是喜歡你的聲音,沒有想太多,後來咱們多次巧遇,我對你越發了解,漸漸生出求娶之心。隻是我意在西安立足,而你將歸杭州,年紀又小,我自知親事無望,才沒有表露出來。」


    他振振有詞,謝瀾音卻再也不信,諷刺道:「難道現在你就覺得有希望了?」


    「我不確定,但總要試試。」


    她退後了兩步,蕭元沒有追,從容地道:「嚐過大半年的相思之苦,從懷舟口中聽說你要迴來,我便打定主意讓你知道,所以上元節那晚,我故意落了耳墜,試探你對我的心。而那時我的故人還未找到我,因此你完全不必懷疑。現在說這些確實容易讓你誤會,但我必須解釋為何會如此信你,若連自己喜歡的姑娘都不信,那算什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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