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錄歌的路上,楚歌有一種緊張的感覺。


    以防萬一,兩個人沒有像之前那麽招搖,楚歌帶了個口罩,秋歌因為要唱歌,除了口罩還帶了個墨鏡,到了錄音室,取了口罩還能有東西遮一下。


    想到接下來的行程,楚歌莫名聯想到了一個場麵。


    高中三年玩了兩年半,一迴頭發現黑板上已經開始高考倒計時了。


    手足無措。


    現在楚歌就是這樣一個心情。


    錄完這一係列歌,然後跟秋歌一起去把戶口的問題解決了,馬上就要步入一個新的階段。


    說是高中玩了兩年半都有點抬舉了,更像是小學六年級暑假第一天睡著之後,醒來發現在高考考場上。


    就說迷糊不迷糊吧。


    害怕肯定是有的,但更多是因為這一切變化來的太快帶來的迷茫。


    而擺在眼前的,還有一個巨大的挑戰。


    一周後揭秘工作室的狗仔就會曝光自己和秋歌的戀情。


    楚歌能不能做到在第一時間,讓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又能不能讓他們將火力集中到自己身上,這個很重要。


    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後續的一切都是空談。


    這是一場在各種立場上來說,都完全處於劣勢的戰鬥,楚歌他們就是理虧的一方。


    正常偶像遇到這種事,如果不馬上撇清關係,那隻有老實畢業退圈。


    心裏已經明確了,以後不做偶像了,秋歌還想繼續唱歌,轉型也需要時間。


    逃避退圈當然會很輕鬆,以楚歌的平行世界儲備,就算退圈他們也能過得很好。


    但是這樣一來,不就是認輸了嗎?


    但是楚歌和秋歌都不想就這麽作罷。


    就像何凱文說的那樣,楚歌是理性的,但是他是那種,心裏知道這樣做會更好,身體還是會義無反顧的想要去撞破南牆。


    這是秋歌和楚歌新生的第一仗,就算受千夫所指,楚歌也要贏下來。


    任性是會傳染的。


    逃避雖然有用,但是可恥。


    強迫自己做出改變也是楚歌想做的事。


    並不是為了秋歌,所以我得這樣做。


    這樣的說法顯得不負責任,把一切的原因都歸結於秋歌身上,說得好聽其實毫無擔當。


    楚歌想要改變,是因為他覺得改變後的自己,不再逃避的自己才能真正的站在秋歌身邊。


    秋歌是天才,是能讓人嫉妒到厭惡的天才。


    想要站在她身邊,隻有秋歌自己的認可是不夠的,楚歌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那一關。


    單方麵的認可不是楚歌心中所想的戀愛,他覺得這不能稱為喜歡。


    倒不如說是寬容,一種另類的母性光輝,是一種憐憫。


    秋歌和楚歌,因為彼此相似走到一起,就像是共同經曆生死一樣。


    秋歌因為彼此的共患難喜歡上楚歌,但這種感情是盲目的衝動的。


    楚歌不想要在衝動之後和秋歌分開,秋歌或許不會這樣做,但楚歌不想有哪怕一絲這樣的可能性。


    楚歌的改變,無非為了“相配”二字。


    曾經的那個總是用各種理由麻痹自己,想盡各種辦法逃避的楚歌,必須得到新生。


    秋歌帶楚歌來這家錄音室,設備中規中矩重在齊全,一小時三百元,也有按一首歌來收費的方式,都不包後期。


    對於秋歌這樣的老手來說,選擇按小時收費的模式更省錢一些。


    歌曲已經提前注冊好了,後期的工作楚歌準備自己來。


    神秘力量加持下,楚歌的後期水平不輸給專業人士甚至更強。


    出於重視,這兩首歌,楚歌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得親自出馬。


    之前《向夜晚奔去》和《雨聲殘響》的時候,秋歌就已經見識過楚歌的水平了。


    且不說秋歌本來就唱得好,秋歌覺得讓一隻雞來叫喚兩聲,楚歌也能修出來。


    伴奏提前準備好了,這次用軟件製作出來,不是單純的吉他伴奏。


    這兩首歌,不管是楚歌還是秋歌,態度都非常認真,這對他們來說意義重大。


    秋歌早就將鋪子和歌詞背得滾瓜爛熟,她還跟楚歌打趣,當初念書的時候要是能有這動力,搞不好就會因為成績太好而拒絕做偶像這件事了。


    楚歌的迴答則是:“騙騙我可以,別把自己騙了。”


    這話就像是老師說,這孩子很聰明,就是不努力一樣。


    場麵話,胡說的,其實努力慘了,就是學不好。


    可是努力了還是學不好多丟人啊,隻能用放浪形骸來麻痹自己,用我其實沒努力來騙所有人。


    自己心裏門清兒。


    最後楚歌成功得到秋歌愛的頭槌一下。


    氣得秋歌把衣服都換了,隻穿了運動服。


    福利取消!


    至於楚歌,就是後悔,非常後悔,出門的時候還給了自己倆嘴巴子。


    現在,伴奏想起來,秋歌和楚歌也都暫時忘掉了這些。


    這第一首歌叫做——


    《曾經我也想一了百了》


    這是曾經那個世界著名歌手中島美嘉演唱的歌曲。


    中島美嘉曾經因病暫停了一切音樂活動,因為耳咽管開放症。


    對於歌手來說,這種會降低自己聽力的病是致命的,但是後來中島美嘉複出,在輿論的質疑中複出。


    當複出後的中島美嘉收到這首歌時,她淚流不止,立即要求演唱這首歌,她將自己的心聲融入歌中,將力量傳達給低迷中的聽眾。


    但說實話,過去的楚歌,無法從這首歌中感受到力量。


    因為那時候的他,對於死亡二字是向往的,是渴求的,那個時候楚歌心裏沒有絲毫生的欲望。


    但是當楚歌再次下筆寫下這首歌的時候,在製作旋律的時候。


    就像那個時候的中島美嘉,還沒有唱出來,就已經哭了。


    這一次,楚歌切實的感受到了其中的力量。


    在這首歌中,看到了那些向死而生的人,他們的人生每一天都是煎熬,可是他們依然努力活著,無聲的在黑暗中前行。


    歌詞中,我曾經也想一了百了之後,接上的總是一些看起來無關緊要的小事。


    海鷗,廢棄的單車,昆蟲的殘骸,生日綻放的花。


    這些東西普通人看來就是身邊再小不過的東西,甚至沒有看第二眼的價值。


    可隻有經曆過絕望的人才會明白,這些輕描淡寫,無關緊要的東西,每一個都是可能壓垮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


    整首歌的前半段,全部都潛藏這這種悲哀,如同黑雲壓境,烏壓壓的一片讓人喘不過氣。


    不斷尋找太陽卻永遠看不到太陽,漫天的雨點像是銳利的刺向胸口的箭矢。


    穿身而過,卻不帶走人的性命,隻是留下一個止不住血也無法愈合的傷口。


    天地都是灰色的,自己就像是那個誰也不需要的爛抹布。


    真想,一了百了。


    秋歌的歌聲響起,比起過去的版本也絲毫不輸。


    【曾經我也想一了百了


    因為看著海鷗在碼頭上悲鳴


    因為生日那天杏花綻放


    因為生鏽的拱橋,被丟棄的自行車】


    ……


    我希望海鳥將我的過去啄食,我希望向沒能活過來的蟲一樣長眠在土裏。


    呆呆的佇立在原地,行人川流不息,騎車飛馳而過,隻有我站在原地。


    昨天今天沒有任何區別,明天大概也會一樣。


    我明白的,我明白,如果想要更好的明天,今天就必須有所行動。


    可是我係不好鞋帶,可是我關不上冰箱門。


    我都明白。


    我明白……


    但是我的腦子裏隻有自我了結,活著這件事太過於刻苦。


    看著別人的幸福,自己嘴上祝福心裏卻卑鄙的嫉妒,醜陋不堪的希望他們和自己一樣。


    這就是改變前的楚歌,像遊戲裏的怪物史萊姆一樣,肮髒又軟弱。


    一味想著死的事,是因為活得太認真了嗎?


    楚歌不知道,因為他很幸運,在這短短的幾天之中,漸漸的,有些忘了過去自己是怎麽想的。


    真的好幸運啊。


    【困在鳥籠中的少年捂住耳朵


    與無形的敵人戰鬥著


    他是三坪房間裏的唐吉訶德


    最後的結局,卻是醜陋不堪】


    ……


    楚歌站在外麵,麵帶微笑,你果然是天才,秋歌。


    這首歌和《向夜晚奔去》一樣,節奏明快。


    但二者卻有本質上的不同。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兩首歌稱得上對仗工整。


    《向夜晚奔去》的前半段看起來是希望活下去,但是曲中卻藏著對死亡的渴望。


    而這首《曾經我也想一了百了》不管是歌名還是前半段的歌詞,都是讓人絕望的壓抑。


    可壓抑之下,是不甘心,不屈服,是消沉下卻從不放棄。


    一根又一根的“最後的稻草”壓下來,卻始終沒有壓斷我的脊梁。


    終於,歌曲到了最後一段,


    終於,撥雲見日。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因為我還沒有和你相遇】


    ……


    迷霧散去,那微弱的光芒帶著比肩神明的力量照在身上,也照進少年殘缺的、醜陋的、被抽空的破碎的心中。


    那豎光的名字叫做秋歌。


    我的人生充滿了失敗和遺憾,我一直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是天底下運氣最差的人,小孩子賭氣一樣覺得這個無聊殘酷的世界就應該和我一起毀滅了才好。


    可我最近發現,這個世界並不是不值得期待的。


    我發現我全部的運氣都用來換取和你的一次相遇。


    而你你大概是全天下兩個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個的大傻子。


    你是願意同我這樣的爛人同行的人,是願意愛我的傻子。


    幸好,這一次我沒有不爭氣的後退。


    我很高興我在那天叫住了你。


    楚歌站在窗外,用唇語說道。


    “我愛你,秋歌。”


    晶瑩的淚珠瞬間包裹眼眶,閃爍的淚光如同天上的星星,連秋歌的眼睛都變得閃耀。


    你總是這樣,能第一時間看懂我的意思,哪怕隻是一個眼神也能心意相通。


    所以我才對這樣的你,無可救藥的著迷。


    【因為有你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我稍稍喜歡上這個世界了


    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存在於世


    我開始稍稍期待著這個世界】


    錄音師連連鼓掌:“一遍過,太牛了啊,直出都沒有問題了,你們這錢花得可虧了哈哈哈。”


    秋歌卻在裏麵搖了搖頭:“再來一遍……”


    還不夠好,這首歌必須唱到完美。


    情緒的變換還不夠,特別是最後的部分,除了向死而生的不屈,還應該有……


    應該有更加濃烈的期待……


    和愛意。


    秋歌心裏覺得如果這首歌我不唱到我自己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我的餘生都會為此懊悔


    不知不覺中,那個曾經肆意揮霍才能,某種程度上稱得上狂妄傲慢的秋歌,在這一刻也迎來了改變。


    第一次秋歌沒有因為別人的讚許飄飄然,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第一次秋歌希望可以把一首歌,唱到無可挑剔。


    這一刻,那顆已經黯淡的星星重新綻放光芒。


    秋歌,是天生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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