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半夜,窗外是黑漆漆的天,就仿佛她曾經的人生一般,而窗邊此刻正站著的那個人,便是她之後人生的光。


    看到秦顧北時,她的唿吸變得緩慢了起來,眼眶情不自禁的泛起了霧氣,委屈與害怕,恐懼和憤怒,各種負麵情緒,都在霎時間充斥著她的全身。


    見狀,秦顧北直奔床前,伸手抱住了她,讓她的小腦袋靠在自己腰間,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聲音溫柔如水的安慰道:“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秦顧北。”她哽咽著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像是想要確認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一般。


    “我在。”秦顧北撫摸著她被汗水打濕的長發,心像是被人狠狠揪著一般,讓他連每一口的唿吸都疼痛不已。


    夏禾悠將頭埋進他的腰間,雙手緊緊的環抱著他,不再開口說話,任憑眼淚直流,此刻的她就像是個溺水者,好不容易抓住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怎麽也不願鬆開。


    她手掌上的傷口被撕裂開了,鮮血把繃帶打濕,將秦顧北的衣服也浸紅了一片,可她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點都不在意。


    察覺到她的身體在劇烈顫抖,秦顧北心疼不已,大手輕撫著她的小腦袋,嗓音低沉的哄道:“乖,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


    夏禾悠趴在他的腰間,一言不發,卻哭得更厲害了。


    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在外人麵前放下防備痛哭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她如今隻覺得心裏好難受,她隻想哭,放聲痛哭。


    夏禾悠壓抑太久了,她總是將自己偽裝的很堅強,就像當初譚殊說的那樣,一根弦繃得太緊是會斷的。


    秦顧北摟著她的動作不由得加重了幾分,深邃的黑瞳幽暗如潭,這一刻,他又一次加深了要夏家死的念頭。


    良久,夏禾悠慢慢止住了哭泣,抬起淚痕斑駁的小臉仰視著他,啞著聲音問道:“你想問我什麽?”


    聞言,秦顧北蹙了蹙眉,努力將自己內心僅存的柔軟留給她,“喝點水吧。”


    說著,他便將一旁的水杯端起,用勺子送到她的嘴邊。


    夏禾悠猶豫了兩秒,最後還是張嘴含住了他喂過來的勺子。


    喝過兩勺後,秦顧北注意到了她手上的繃帶已經被染紅了,於是便放下水杯,轉身出了門。


    等他再迴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個醫藥箱。


    秦顧北蹲在床邊,小心翼翼的將那被血浸濕的繃帶解開,露出了那猙獰刺目,仍舊滲血的傷口,他微抿薄唇,眸色微斂,仔細的幫她處理著傷口。


    她的皮膚白皙又嬌嫩,秦顧北為她清理血跡時,動作很輕,很溫柔。


    “疼嗎?”他一邊幫她包紮,一邊擔憂的問道。


    夏禾悠看著他,不答反問,“你不怕我嗎?”


    秦顧北手裏的動作頓了頓,語氣平靜的迴道:“怕,我怕失去你,怕再也見不到你,怕你會離開我,怕我沒能保護好你,我怕好多好多的事情。”


    聞言,夏禾悠的鼻尖驀地酸澀起來,喉嚨哽塞的厲害,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掐著似的,疼的她無法唿吸。


    他的聲線低沉,語調溫潤,裏麵卻夾雜著一絲絲的悲傷。


    夏禾悠垂下眼瞼,緊咬著唇,似乎有些糾結,半晌後才繼續說道:“我是個精神病。”


    “你不是。”秦顧北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篤定的否決。


    她搖了搖頭,扯了下嘴角,苦笑一聲,“我是。”


    秦顧北握著她的肩膀,迫使她迎上自己的目光,“夏禾悠,你給我聽好了,你不是個精神病,你不是。”


    他的話讓夏禾悠愣了片刻,視線與他那深邃而專注的雙眸相對,他的話,像是帶著某種奇異的力量,讓她的心突然變得踏實起來。


    他們就這樣四目相對的彼此沉默著,誰都沒有開口,空氣安靜的令人窒息。


    “之後的事情交給我,你隻需要好好休息就夠了。”片刻後,秦顧北緩緩收迴了目光,語氣略帶霸道的說道。


    夏禾悠心尖猛地一跳,他們在夏家鬧了那麽大動靜,夏戴岩和殷蘅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打算怎麽做?”她試探性的問道。


    “你覺得呢?”秦顧北淡淡的反問,語氣裏透著一股濃濃的殺伐之氣。


    他此刻的雲淡風輕,讓夏禾悠不寒而栗,她心底湧出一股恐懼,她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仿佛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人了。


    秦顧北見她不語,便又繼續說道:“你隻需要答應我,之後的事情都交給我來做,這就夠了。”


    夏禾悠微眯起了眸子,眼神複雜的凝著他,低聲道:“我跟夏家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決。”


    “你自己可以解決?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就是你口中的可以解決嗎?”秦顧北努力壓製著自己的怒火,“你知不知道……”


    他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嚨裏,他真的不敢想,如果他沒能及時趕到,如果他不知道她要迴榮城,那後果又會是怎麽樣呢?他真的好怕,怕的要死。


    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索性就此打住了,“好好睡一覺吧,別想那麽多了。”


    夏禾悠望著他,欲言又止,但是最終還是什麽也沒再問,她的確是累了,身體和心靈都疲憊到了極致。


    她閉上眼睛,腦海中卻不停的浮現出,她在夏家時,父母冷漠又厭棄的眼神。


    “秦顧北。”她低喚了他一聲,卻並未睜眼,“你為什麽會知道,我迴了榮城?”


    “如果我不知道的話,我真的怕是承擔不起那樣的後果。”秦顧北並未直麵她的問題,而是選擇了避重就輕。


    聞言,夏禾悠的睫毛輕顫了一下,卻也沒再開口說話。


    待她熟睡後,秦顧北坐在床邊,伸出骨節分明的指腹,輕輕撫摸著她蒼白憔悴的容顏,眼神複雜不已。


    他輕輕起身走出了房間,當房門被關上的時候,床上那個本應該熟睡的人,此刻卻緩緩睜眼了。


    秦顧北走到院裏,掏出了煙盒,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裏,忽然瞥見了一抹身影,他愣了一下,隨後才將煙點燃。


    譚殊坐在院落的石桌前,手裏正端著一杯茶,見到他後,語氣淡淡的開口道:“聊聊?”


    聽完,秦顧北點了點頭,隨即拉開椅子,徑自坐了下來,“這麽晚還不睡,譚醫生還真是盡職盡責啊。”


    “我隻是睡不著罷了。”譚殊勾唇說完後,將茶杯遞到了他的麵前。


    秦顧北的臉色陰沉駭人,眸色愈發深諳,周身散發著危險的戾氣,他睨了一眼茶杯,卻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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