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三,是太皇太後從青龍寺迴宮的日子。


    今日的天氣不像往常那般冷的讓人站不住腳,倒是有迴暖的跡象,陽光明媚得很,照在明亮幹淨的漢白玉石階上。


    蕭姍站在夜淩晨身側,身後站著的,還有淑太妃和端康王。


    這個端康王就是夜淩晨的七弟夜淩若,今年不過十歲,一臉的稚氣,初見麵時,她的母妃淑太妃對蕭姍格外的友好。


    麵前這個已經成了太妃的女人,絲毫看不出一點老態,其實淑太妃也不過才三十多歲的年紀,五官精巧,靈氣中透著成熟,讓人看了十分舒心。


    蕭姍知道,夜淩晨還是皇子的時候,淑太妃對他格外關照,所以就算夜淩晨當了皇上後,也十分尊敬。而且,端康王夜淩若年紀輕雖小,卻是十分懂事,聰明伶俐再加上後天的勤學苦讀,十歲就已經飽讀詩書,性子又沉穩內斂,深得夜淩晨的喜愛。


    等候間,有隻喜鵲在空中飛過,盤旋幾圈,落在漢白玉的台階上,正好是位置的中央。


    “喲,這小東西膽子真大。”張公公皺了皺眉頭,急忙上前將那喜鵲給趕走。


    “算了。”夜淩晨攔住他,“這是吉兆。”


    “是呢,想必喜鵲也是來給太皇太後賀壽的。”淑太妃接過話來,笑意盈盈地說道。


    夜淩晨都發話了,張公公心裏便也吐了一口氣,抬頭看見那喜鵲在台階上耀武揚威地走了幾步,便識趣的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太後挑在這個日子迴宮,是因為,今日是太後的壽辰。


    所以今日的宴會,既是迎接太皇太後的接風宴,又是她老人家的壽宴。


    不過一會兒,宮門打開,太皇太後的車隊便浩浩蕩蕩進了皇宮。


    馬車穩穩停下,蕭姍看到,一位穿戴華貴,穿著一身墨綠色衣袍,頭發有些花白但梳的整整齊齊的老人,在身旁一名丫鬟的攙扶下,緩緩下了馬車。


    這就是太皇太後了。


    太皇太後她老人家今年已經七十三歲高齡,身型頗為有些臃腫,但依舊掩藏不住周身的貴氣,等她走近了,蕭姍才注意到,這位七十多歲的老人,精神倍兒棒,皮膚保養得也極好,比同齡的婦女要年輕二十歲呐!


    太皇太後滿臉慈祥的笑意,給人一種極為親切的感覺,緩步走到夜淩晨和蕭姍麵前,夜淩晨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扶著太皇太後,叫她身旁的小宮女退到一旁,一麵說道:“孫兒恭迎皇祖母迴宮,皇祖母這一路可真是辛苦了。”


    太皇太後笑著說道:“不辛苦,哀家一點都不辛苦,倒是皇帝,看起來像是清瘦了不少,是不是最近國事繁忙,皇帝可是得注意身體啊。”


    太皇太後一迴來,就叮囑個沒完,夜淩晨聽著,心裏湧出一絲暖意,“孫兒謹遵皇祖母教導。”


    太皇太後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蕭姍挑了這個合適的機會,忙躬了躬身,輕聲說道:“臣妾恭迎太皇太後迴宮。”


    她說完,身後頭的眾人也都齊聲說道:“恭迎太皇太後迴宮。”


    太皇太後欣慰地點著頭,目光看向蕭姍,打量了一番,眸光中閃過一抹驚詫,但很快就消失不見,語氣也極為親切。


    “這便是皇後吧,哀家常年在青龍寺禮佛,這宮裏的人,都快不認識了。”


    太皇太後眼中的極快閃過的驚詫,蕭姍不是沒看見,但她搞不懂緣由,此刻看到太皇太後親切的笑容,也隻當是自己想多了,緊張的一顆心也放鬆下來。


    夜淩晨一邊扶著太皇太後往大殿裏走去,一邊說道:“所以說皇祖母今後還是好好待在宮裏享享福,如今大齊國泰民安,您也不用操那麽多心。”


    太皇太後一邊笑著,一邊坐了下來。


    雲頂檀木的房梁,殿頂的中央,懸掛著一顆巨大的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蕭姍隨著夜淩晨和太皇太後一起坐在正中的位置,其他的賓客也一一在兩側的低足桌落座,前排大多為皇親,後麵則是幾位朝廷官員。


    壽宴一開始,眾人便一一起身,恭祝太後壽福安康,太皇太後眯縫著眼,滿意地讓他們坐下。


    夜淩晨轉頭看向太皇太後,說道:“皇祖母,今日是您的壽辰,孫兒可是老早就給你準備了禮物。”


    太皇太後一聽,即刻就來了興致,“什麽禮物,快給哀家瞧瞧。”


    夜淩晨讓張公公將禮物呈上來,不一會兒,便有人端來一個金色的細長的盒子,打開後便看見其中放著一幅畫卷。兩個宮女一人一邊,緩緩將那畫卷展開。


    一副恢弘氣派的山水圖便展現在眼前。


    “皇祖母,您細細看看,這可是張庭大師的真跡。”


    太皇太後一聽,神情立刻嚴肅起來,站起身子往前走了幾步,細細看了半晌,笑意逐漸浮上麵龐,“果然是張庭大師的手筆,墨香,快替哀家收下。”


    “是。”一旁一個小宮女走上前來,將那畫卷仔細地重新放在盒子裏,收在懷中。


    蕭姍站起身來,也送上自己的禮物,“太皇太後,臣妾也準備了賀禮,是黃山硯,名海天旭陽,送給太皇太後以表誠意。”


    她第一次見太皇太後,自然也要送上禮物,她聽聞太皇太後素來喜歡字畫,閑暇時分經常以臨摹名人的字畫,又知道夜淩晨送了一副大師的山水圖,所以,覺得送一塊寶硯再適合不過了。


    “好好,哀家甚是喜歡。你們都有心了。”


    這一番下來,太皇太後今日甚是高興,這桌上的美味佳肴也覺得甚合胃口,點心也多吃了幾塊,一高興,還不顧夜淩晨的勸阻,喝了幾口桃花酒。


    此刻太皇太後雙頰微微泛起紅暈,典型的越活越年輕,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夜淩晨,眼裏漸漸浮起幾分笑意,開口說道:“皇帝,今日這壽宴,哀家甚是滿意,所以啊,哀家也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


    夜淩晨笑了笑,“皇祖母要給孫兒什麽大禮?”


    太皇太後笑著轉過頭,目光望向大殿中央,說道:“開始吧。”


    話畢,周身有動聽的弦樂響起,由緩入急,聽得人心弦跟著律動。


    伴隨著音樂,幾個身姿窈窕的舞女魚貫而入,翩翩起舞。


    柔軟的舞姿配合著舒緩的樂曲,看得人新潮澎湃。


    蕭姍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就酒,總覺得太皇太後安排這歌舞別有用心,剛剛放下酒杯,就聽到淑太妃的聲音。


    “最中間那位,好像是太師府的二小姐,今日一見,不僅模樣長得水靈,舞跳得竟然也這般好看。”


    淑太妃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正符合太皇太後的心意,太皇太後笑著轉過頭看夜淩晨的反應,見夜淩晨的表情沒什麽變化,隻是專心地吃著桌上的菜肴,淑太妃的話,他也沒接,夾了一筷子桌上的魚放進嘴裏,轉頭對著太皇太後說道:“皇祖母,今日這魚肉做的甚好,您老人家也嚐嚐。”


    太皇太後隨意嗯了一聲,神情中有些不滿,無奈地繼續說道:


    “皇帝,那是太師府的二小姐上官靈,你小時候還和她一起玩過呢,哀家在青龍寺禮佛的時候,這丫頭可是一直陪著哀家呢。”


    夜淩晨挑了挑眉,問道:“哦?上官小姐不在太師府,怎麽會和皇祖母一起在青龍寺?”


    太皇太後眉頭稍稍舒展開來,這小子,終於問了。


    “靈兒這孩子啊,心善,前些日子京城不是鬧瘟疫嗎,各家的小姐都躲在府裏不敢出來,隻有靈兒,看著百姓受苦她心裏難受,於是親自到青龍寺為民祈福,哀家看著這孩子討人喜歡,就將她留在身邊一陣子,等著今日和哀家一起迴宮。”


    夜淩晨“哦”了一聲,神情裏還是滿不在意,“既然皇祖母喜歡,不如就讓上官小姐進宮住上一段時間,陪在皇祖母身邊如何?”


    夜淩晨這話說的,是太皇太後喜歡,他不喜歡,讓上官靈進宮,也隻是陪著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一愣,隨即臉上露出幾分不悅,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這孩子,太不識趣兒了。


    “這上官小姐,今年都滿十八了吧,也是大姑娘了。”淑太妃跟著附和道。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但夜淩晨還是悠哉悠哉的喝著小酒,還時不時給蕭姍夾幾塊肉以表示敵後和睦。


    “對呀,皇帝讓靈兒進宮陪著哀家,豈不會耽誤了人家姑娘的終身大事!”太皇太後麵色嚴肅起來。


    夜淩晨是她看著長大的,從小就聰明得很,她都這樣說了,夜淩晨不可能沒聽懂,此刻就是故意在和她兜圈子,太皇太後在心裏歎了口氣,幹脆就直接將話挑明,“哀家是想著,讓靈兒陪著你,再適合不過了,這樣她日後搬到皇宮裏來,平日裏和哀家聊聊天解解悶也更方便,重要的是,靈兒這孩子,和你配得很,而且性子沉穩,出身名門,人又端莊大氣,哀家看,就直接從妃位做起好了。”


    “皇祖母若是真喜歡上官靈,朕便將她接進宮陪著您住些日子也沒什麽的,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不過若是冊封為妃,倒是有些草率了,畢竟這是終身大事。”


    太皇太後表麵上依舊掛著幾分笑意,也不著急,依舊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水,餘光看向蕭姍。


    她雖然在青龍寺待了幾個月,但宮裏有什麽消息,她還是都知道的,蘇妃死了,很快夜淩晨就封了個皇後,起初她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從前的寧王妃。


    她畢竟都成了太皇太後了,宮裏宮外的事早就了然於心,之前寧王府起火,寧王妃葬身火海,看來事實並非如此,不過現在一切都風平浪靜,她一把年紀,這其中的事情,也懶得追究。


    夜淩晨不想納後妃,和皇後有著很大的關係。


    太皇太後心裏清楚得很,夜淩晨十分喜歡蕭姍,這個時候小夫妻正情意濃濃,夜淩晨自然不會想其他女人。


    但她這麽大歲數了,思想也早就根深蒂固,從來不相信皇家的男人會因為十分喜歡哪個女子而不再娶其他的女人。


    若是後宮隻有皇後一人,怎麽為皇家開枝散葉?


    蕭姍坐在一旁沒吱聲,那舞女一出來的時候,蕭姍心裏早就明白了太皇太後口中說的禮物到底是什麽,她就知道避免不了。


    不僅她明白了,眾人也都明白了太皇太後的意思,上官小姐應該很快就要成為宮裏的娘娘了,按理說,皇後管理六宮,此刻應該發話了。


    但蕭姍一直在一旁,如常吃著點心,嘴邊噙著微微的笑意,表麵上十分平靜,看不出到底是樂意還是不樂意,隻是遲遲沒有說話,就表明了她的意見。


    聽太皇太後的描述,這上官靈居然在瘟疫橫行的時候跑到青龍寺去祈福,她蕭姍可不相信這位上官靈真的有如此大的善心,跑去做祈福這等聽起來好聽其實半點用處沒有的事情。


    再說這京城周圍寺廟這麽多,為什麽偏偏跑去青龍寺,還不是因為太皇太後在那裏,敢在瘟疫蔓延的時候跑出去,可見這是個狠人,能得到太皇太後的青睞,又可見其心機頗深。


    所以,蕭姍看了眼殿中央上官靈笑意盈盈的神情,心裏瞬間就生出幾分厭煩。


    皇上皇後都不說話,還真是兩口子。


    不過,蕭姍作為皇後,是國母,代表的是大齊,不能隻顧著自己的私心,此時畢竟當著太皇太後還有眾人的麵,她也不好意思不說話。


    “本宮也覺得,這上官靈甚是討喜。”


    這話隻說到這裏,代表著太皇太後的意思,她蕭姍並不反對,但不反對,自然也不能代表她就支持這事。


    說這話,她也非常無奈,畢竟身在皇後之位,又在這種男尊女卑的大環境下,有很多規矩,她不得不遵從,她隻是不想讓太皇太後難看,不想讓旁人覺得,大齊的皇後是個小肚雞腸的女人。


    但她之所以敢說,還是因為她心裏有足夠的自信,夜淩晨對她承諾過,就算是身在皇家,也隻有她一個女人。


    她相信夜淩晨,非常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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