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百裏無病正在藥房裏,手無足措地盯著藥方,他靜下心來,將手指放在那藥方上,一個個比對。


    這配出來的藥,和藥方上寫的,沒有任何異處。


    而且藥方中這幾味藥的藥性,也沒有相克的,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中,抬頭便看見蕭姍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百裏無病!”她大聲喊道,“我知道我們該如何下手了,陛下他,平安無事。”


    百裏無病聽了,又驚又喜,“當真?”


    蕭姍笑著點點頭,重重地“嗯”了一聲,“既然陛下沒事,那便說明還有迴轉的餘地,定是有什麽地方我們忽略了,但我問過陛下了,他說這幾日,一直遵守醫囑,正常飲食,和其他病人沒什麽不同的地方,那我猜測,可能是陛下本身體製特殊的問題,又或者是之前有服用過什麽藥物,從前在皇宮,應該是你一直給陛下看病的吧,想必你對陛下的身體更為了解一些。”


    百裏無病聽過,點了點頭,“這麽說來,陛下的體質確實和常人不一樣,你可知道有一種毒藥,叫入骨柔?”


    蕭姍在腦海中翻找了一遍,並沒有發現這個詞,於是搖了搖頭。


    百裏無病繼續說道:“之前我替陛下診脈,發現他體內有著十分寒氣。這寒氣詭異,時有時無,發作的時候整個人仿佛至於冰天雪地,冰冷刺骨難耐,不發作的時候,完看不出身體有什麽異常,我翻看了許多書,才知道這是入骨柔的後遺症,又嚐試了很多辦法,才找到了臨時壓製此毒的方法。”


    所以說蕭姍這次確實是找對人了,他之所以能成為皇上身邊的禦醫,原因就在於,他能穩住皇上的寒疾。


    “入骨柔到底是什麽?”蕭姍心裏蒙上一股寒意,她認識夜淩晨這麽久,竟然不知道他身體還有這種病症。


    “入骨柔,專攻人之筋骨,無色無味,善融於各種液體。毒性猛烈,中毒者初時體弱無力,有寒熱之感,後筋骨俱損,身體機能日漸其下,久後必亡。要解此毒,隻能擇其寒熱症狀中的一種來解,不然就會沒命,之前給陛下解毒的大夫,用了大寒之物,解了陛下的熱症,導致寒氣入體。”


    百裏無病說著,忽然就眼前一亮,驚聲叫道:“我想到了,這藥方裏,雖然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但實則藥性過熱,病人患有黑熱病,本就身體虛熱,再服下這藥,自然會承受不住,所以,這藥方裏,還缺少降火寒涼的藥物,降龍草和金絲梅就可以!”


    “降龍草和金絲梅!”蕭姍聽了,也茅塞頓開,急忙轉身在藥櫃裏找著這兩個名字,一行行瀏覽下來,“有了!”


    “這次準沒有問題!”百裏無病信心十足道。


    “先拿去熬了,給病人們服下,死馬當活馬醫了,總比什麽都不做強。”蕭姍拿了藥就往外跑。


    等照顧完病人,一一給他們喝了藥,蕭姍長舒一口氣,心裏卻還一直惦記著百裏無病說的,夜淩晨的寒疾。


    剛剛太匆忙,沒有來得及細問,這會兒得了空,她覺得坐不住,急忙找到百裏無病,擔憂地和他打聽情況。


    百裏無病見到她滿臉愁容,並不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安慰她道:“還在擔心?”


    蕭姍搖了搖頭,“我是在擔心陛下的身體,他從來沒有和我說話,他體內有寒疾的事情。”


    百裏無病笑了笑,“阿姍啊,你是什麽時候淪陷的?還沒成為皇後呢,就這麽關心陛下的身體?”


    蕭姍一時有些臉色,氣鼓鼓道:“陛下的身體和國家社稷有關,怎麽不應該關心?再說,陛下他既然體內有寒疾,那便是病人,作為一名大夫,關心病人不是理所應當嗎?”


    百裏無病見她嘴硬,隻在心裏偷偷笑了笑,“應該,確實應該。”


    “那你得和我說說,那寒疾到底是什麽情況,嚴重嗎?要緊嗎?”


    百裏無病用手抵著下巴,說道:“這病……發作的時候,還是蠻嚴重的,一不小心就可能要了性命,但是看陛下的身體情況,之前定是有名醫給陛下調理過身子,將這症狀,減輕了不少。”


    “哦,高人……”蕭姍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半晌,又抬頭問道:“那陛下這寒疾,是已經好了嗎?”


    百裏無病搖了搖頭,“不知道,上個月我用藥將陛下的病情暫時穩住了,但這病我之前也沒見過,會不會再次發作,我也不敢說。”


    “上個月?”蕭姍在心裏算了算,忽的就想了起來,那時她還住在淩府,確實那段時間,一連好幾天,夜淩晨都沒來找她,她當時還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覺得他情緒無常呢,現在想來,是自己誤會他了。


    “百裏無病,迴宮後,能不能給我看看與入骨柔有關的醫書?”


    百裏無病拿起桌上的茶壺,給他們二人各自倒了一杯,遞給蕭姍,說道:“自然可以。”


    “多謝。”蕭姍朝著他粲然一笑。


    “半夜了,我在這裏看著,你迴去早點休息吧。”百裏無病說道。


    蕭姍覺得自己沒什麽睡意,剛剛經曆了一番大起大落,情緒還有些激動,就算是躺在床上,也是根本睡不著。“我不累的,要不我在這裏,你去休息一會兒?”


    “去吧,我不想睡,你再待下去,黑眼圈都快出來了。”百裏無病笑著說。


    蕭姍點點頭,反正自己待在這裏也沒什麽用,所以就囑咐了兩句,轉身離開了。


    本來她沒有睡意的,但等迴到自己房裏,蕭姍躺在床上,片刻後,便暈暈乎乎睡著了。


    ……


    第二天清早,蕭姍是自然醒的。


    天邊的紅日已經冒出了大半個頭,看來今日醒的不是很早,盡管心裏有事放心不下,但還是耐不住身心的疲倦,早上醒的也晚了。


    聽營帳外麵,好像有來來往往的聲音,蕭姍洗了把臉,梳好頭發,掀開門簾往外看了看,見是有人來來往往地在收拾東西。


    正瞧著,不遠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蕭姍一看是十一,就將他叫了過來,問道:“十一,這是要做什麽?”


    十一微微點頭行了個禮,說道:“哦,今日陛下就要迴宮了,姍兒姑娘您也趕緊去收拾收拾東西吧”


    “迴宮啊。”


    “嗯。”


    “那蘇妃……”


    “昨夜裏,都置辦好了,蘇妃娘娘會按照貴妃的儀式葬入皇陵。”


    “知道了。”蕭姍說道,神思間有幾分淡漠,忽然又想起來了什麽,問道,“對了,那些病人都怎麽樣了,知道嗎?”


    十一點點頭,“好幾個病人都醒了,情況很樂觀,放心吧。”


    蕭姍心裏這才鬆了一口氣,迴了屋子,也開始收拾行李。


    說來她都忘了,這次跟著夜淩晨出宮,原本是要去醉紅樓完成當初和張媽媽的交易的,沒想到後續一連串惹出了這麽多的事情。


    好在如今,風浪都過去了,唯一的遺憾,便是那些死去的人。


    不一會兒,蕭姍收拾好衣服,走出門去就看見夜淩晨。


    “走吧,等你半天了。”


    蕭姍興致衝衝地走了過去,夜淩晨接過她肩上的包裹,背在自己身上。


    蕭姍走了幾步,忽然停住了腳,“對了,我還沒和韓大夫他們告辭呢,我們一迴宮,這裏就剩下韓大夫帶著幾個小弟子了,我得去和他們交接一下。”


    “不用了,早就和他們說好了,百裏無病都已經把要做的交代好了,而且那些病人,好些都已經迴到自己家裏去了,人家都是專業的大夫,你就別操這麽多心了。”


    蕭姍點點頭,輕輕“哦”了一聲,“我不過晚起了一會兒,你們居然把什麽都弄好了。”


    “看你睡得正香,所以沒叫你。”


    上了馬車,蕭姍與夜淩晨同坐在一個馬車裏,一路顛簸著往迴走的時候,蕭姍覺得有些恍惚,問道:“晨晨,我們這次迴宮,什麽時候還能出來?”


    夜淩晨故作嚴肅,“怎麽,還沒到宮裏,就想著要出來,你就這麽害怕進宮?”


    “當然不是啊,我是看,皇宮的宮牆這麽高,日後一直待在這裏,難免會寂寞。”


    “有朕陪著你,怕什麽?”


    隨著馬車嗒嗒的聲音,一席隊伍走進來皇宮。


    身後高大深紅的宮門關上的時候,蕭姍掀開車簾,抬頭望了望,看到遠處高大的梧桐樹上,不斷有樹葉落下來,在地麵上打了幾個旋兒,最後歸於寧靜。


    她覺得迎麵吹來的秋風裏,好像也開始涼了,吸到鼻子裏,有幾分冷意,從衣領往裏灌,不禁打了個哆嗦,忙縮迴了脖子,將車簾放下,乖乖坐好。


    快要,入冬了。


    ……


    ……


    一個月後,夜淩晨便當著眾文武百官,宣布冊立蕭姍為皇後。


    因為蘇妃娘娘的喪事剛剛過去不久,夜淩晨縱然心急,但還是要給東海王那邊點麵子,畢竟痛失愛女的心情,定是不好受的。


    而且,不僅是蘇悅兒,京城剛剛經過一場災難,百姓們也需要休整,所以蕭姍這邊,皇後的冊封典禮,便往後推了三個月,等到明年開春,春暖花開的時候,再舉行。


    但夜淩晨的聖旨已下,皇後的冊寶,也已經交到了蕭姍的手裏,所以,蕭姍就是皇後娘娘,所有人都要尊敬的皇後娘娘。


    雖然是這樣,但蕭姍每天的日子,好像並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


    她身邊還是由素塵和青蘿伺候著,本來皇後娘娘身旁的宮女,也是有講究的,家世、心性,都得是宮女中的翹楚,但蕭姍這人一向慢熱,不習慣讓不熟悉的人每日跟在身邊,所以近身伺候的,也沒再填新人。


    平日裏,她還是會看看書卷,沒事往太醫院跑跑。


    太醫院裏的那群太醫們,不管是老的少的,起初都被嚇得搗藥的手都開始發抖,畢竟皇後娘娘親自動身來太醫院,定是因為什麽大事。


    再一想,從前後宮裏烏煙瘴氣,各宮嬪妃鬥得你死我活,今天你做個妖,明天我下個毒,太醫們自然也是沒少摻和,為了保住頭上那顆腦袋,大多太醫都是能避則避。


    不過現在皇後娘娘主動找上門來還賴在這裏不走是什麽鬼?


    雖然現在後宮裏隻有一個娘娘,自然就不會有你死我活的爭鬥,但皇後娘娘每日待在這裏不走,他們就得時刻賠著笑,手裏的事情都做不了了。


    惶恐啊。


    這不,蕭姍剛來一會兒,就有幾個端茶的,倒水的,要不是因為皇上的女人不敢碰,恐怕連捏腿的捶背的也有了。


    剛一進來,這種異常的熱情讓蕭姍有些受寵若驚,再一想,她是皇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見了她,不都是這種殷勤的模樣?


    這個推薦養生湯的又是什麽鬼?


    “娘娘,微臣看您麵色有些發白,是不是天一冷,您就容易手腳冰涼?”


    “好像是。”蕭姍隨口答道。


    “微臣看您體質虛寒,氣血虛弱,這藥可以活血化瘀,補氣補血,您每日……”


    “行了行了,不喝!”


    蕭姍一口迴絕,苦的很,她可不喝,再說,天那麽冷,又沒有羽絨服,誰不手腳冰涼,跑跑步就好了。


    那太醫見蕭姍有些惱,急忙閉上嘴。


    蕭姍從書架上隨意抽出一本書來,翻了幾下,放在桌上,又聞了聞藥櫃裏的藥草,覺得這藥香甚是好聞,就是身旁這群太醫們太吵了。


    於是轉過身,朝著那群人擺了擺手,說道:“你們都下去,下去吧,本宮自己在這裏轉轉。”


    這麽一番折騰下來,這群太醫們才發現,皇後娘娘來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麽大事,純粹就是來玩的。


    他們生怕惹怒了皇後娘娘,平白落下什麽罪名,此刻皇後娘娘發話了讓他們下去,他們自然是求之不得,道了聲告退,一瞬間就閃人了。


    蕭姍得了清淨,就好好開始在這太醫院的藥方裏欣賞起來。


    果然是皇宮中的藥房,這藥櫃都比長生醫館的大上兩倍,藥材的種類,就更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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