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剛剛說過的話,林盈尷尬了。


    “不斬言官啊!”林盈翻開《大元大律令》。


    “就是有這個律令在,言官就像多了道免死金牌一樣,每隔一段時間,朝中禦史就會上演一段“冒死諫言”的戲碼。一言不合,就撞柱,更有甚者追到了皇帝的寢宮去,要死要活的,還有的跳水自殺!”蘇清清越說,聲音越低,還低低地笑了起來,滿眼冒金光,恨不得當時就在現場的好。


    林盈也是感歎不已,看來頒布這條律令的皇帝,是個不錯的君主!


    “竟然諫言不會被治罪,施禦史就不該死了才對!難道是整天喊著要死要活的,喊太多了,一個不小心鬧大發了,把自己給玩掛了?”


    林盈翻了幾頁又合上了。


    隨即又想起單瞿說的,牽扯進了貪汙案,難道是因為這個自殺的?


    “施禦史貪汙受賄的事,可實錘了?”林盈問。


    “實錘?”蘇清清反問。


    “呃呃,說錯了,我問的是,施禦史貪汙受賄被定案了嗎?”


    “沒有。隻是被人彈劾了幾天,就撞柱死了!”蘇清清搖頭。


    “正常的人,都不應該是在這個時候自殺了吧!”林盈眉頭一皺,“一聽就讓人覺得這裏麵一定有陰謀!”


    “或許,他本身有罪,左右都是一死,他想得名,就抓住人普遍會有這種心理,而選擇自裁!讓人覺得他是死在陰謀中,他是無辜的,是政治奪權中的犧牲品!”蘇清清分析出另外一個可能性。


    聞人殤的那番話,想表達的就是,施禦史這起案子不是世家公卿做的?


    難道真的是自導自演的?!


    “這是一個可能!”她覺得不能這麽快下定義了,應該了解全麵了才是,遂,她又問“是誰彈劾他貪汙受賄的?”


    蘇清清欣慰道,“終於抓住重點了。”


    林盈黑線,“那你還不快說!”


    “好好,我這就說。”蘇清清丟給她個眼刀子,“是他手下的一個小禦史彈劾他的,那小禦史好像叫達蔣遊來著!”


    名字耳邊一過,怎麽聽著有點怪,林盈沒多想,她已經被其他字眼吸引去關注,“誰的人?”


    “達蔣遊是庾家旁支的姻親。”


    這麽說來,庾次輔致仕,就是因他之故了?!


    這波操作,針對的很明顯啊!就是她這個剛接觸政治的人,都看的出來,會這麽簡單嗎?明顯不可能,林盈又問,“最終獲利的是誰?”


    蘇清清愣了愣,“你為何關心這個問題?”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每個人都被利益所驅動,想出這麽個局的人,要麽是想從中獲利,要麽就因著和受害者有情愛仇恨等的關係,再要麽就蛇精病!蛇精男,和情愛仇恨不太可能,好歹是寒窗苦讀幾十載、又一步一步走到這個位置的人,野心勃勃比較有可能!”林盈慢慢分析,“野心勃勃者,做事情,多是考慮利益為先,辛辛苦苦弄這麽個事情,自然要從中獲利!所以,誰是最終收益者,誰的嫌疑最大!”


    蘇清清嗤的一聲,“那些個大人,家中幕僚養著一大群,能人輩出,一個人會想不到這個問題,難道還會人人都想不到這個問題?再者,照你這麽說,人人隻考慮誰是最終收益,那麽事情一了,不就可以推算出最終的幕後黑手了!然後再把他拉出來治了罪,事情不還是迴到最初,沒有了最終收益者!”


    林盈被問住。


    蘇清清笑,“不過你這個說法,也不是半分沒用的,絕大時候還是有用!人都會利益所驅使,自然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謀劃,所以很大時候可以把這個思維方式帶進推理,再結合真實情況,還要靠某些證據,再推算出最後的結果,才是正理。”


    呃呃,林盈有點驚歎了,和現代的推理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啊!


    果然,古人不容小覷。


    蘇清清又接著說起剛剛的話題,“這個事情的最終收益者,看不出來,也可以說等於沒有!”


    沒有收益者?!


    “難道是策劃這個局的人,算漏了,或者走偏了,脫離了他的掌控,讓他自己也波及到了?”林盈詫異。


    蘇清清頷首,“很有可能。”


    她細數手指,“勳爵、世家、寒門、都有損傷的,次輔走後,另一個入閣的是袁衢、袁繼明,是庾家的姻親,所以庾家雖有損失,但還不算慘重。勳爵這邊,鎮南國公是太皇太後的娘家,恢複爵位是早晚的事,寒門,倒是損失了一個朝中重臣,可以拉扯他們一把,但有人走了,就可以有人替上,畢竟聖上需要純臣!”


    她說著說著又靠近了林盈幾分,湊在她耳邊道,“就連你家那位,也被牽連了!這不,南下了!”


    聞人殤?


    “他做了什麽?”林盈問。


    蘇清清搖頭,“這就是機密了,哪是我能接觸得到的!”


    聯想到單瞿的欲言又止,林盈信了。


    “你一介商賈,能了解到這麽多,也是不差的了!”林盈很中肯地說。


    “這還用說!”蘇清清很坦誠地接受!


    林盈笑罵:“臭屁!”


    蘇清清哈哈一笑,轉了話題,“萃裕樓今天推出一個新的菜品,去不去?”


    林盈立即垮下臉來。


    蘇清清了然一笑,起身就要走了。


    林盈罵道,“剛剛給你吃了那麽多草莓蛋糕!敢情都白吃了,這會兒,就要拋棄了我去!不仗義!”


    “我倒是想帶你去,問題是,你去得了嗎?”蘇清清得意一笑。


    “至少,也得給我帶一份過來!”


    “看心情吧!”


    “敢不給我帶,就甭想再吃我做的吃食!”林盈喊道。


    越走越遠的人兒,頭也不迴,隻擺了擺手。


    林盈收起《大律令》,這是一本記錄了這個朝代最基準的律令。


    對於條條框框,晦澀難懂的律令,林盈對邸報更感興趣。


    遂,拿了邸報起來翻閱。


    直接找施禦史出事的那個時間點的邸報,拿出來看,倒也不是她多迫切了解這件事,隻是無聊時,碰到了感興趣的事,難免多關注幾分。要不,她也不會這麽輕鬆地放蘇清清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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