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行個方便,給口飯吃……”


    寒風刺骨,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病殃殃地站在門口,口中冒著白氣,髒兮兮的手上拿著一個破碗,止不住哆嗦。


    店小二眯著眼打量著雪地上淪落人,見其灰頭土麵,頭巾上的發絲亂糟糟,尤其那重傷未愈的手臂不自然垂落,頓時一股厭惡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裏沒有剩飯!快滾吧!”


    店小二狠狠刮了他一眼,不耐煩地揚了揚手,滿臉嫌棄打發著要飯的乞丐,怕其影響福來客棧的生意。


    少年也是頗為無奈,北荒界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近來全境上下對於他這個通緝犯的搜查力度可謂是過分厲害,他的傷勢暫未恢複,更別說狀態,隻能被迫偽裝成這般模樣,來躲過此劫。


    以他如今的灰頭土臉的麵貌,能識之者少之又少。


    少年的餘光瞟了一眼店內客人走後桌上還剩下的大魚大肉,身為絕世王座那些年縱橫天下,什麽山珍海味他沒見過,可此一時非彼一時,他還是忍不住咽了口水,厚著臉皮選擇再堅持一會。


    “噢,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這個有,你瞧我這腦子…”


    店小二拍了拍腦門,仿若後知後覺,他順著小乞丐的目光,從木桌佳肴上掰下一隻燒雞腿,可還沒走兩步,就裝模作樣咳出一口痰,吐在了燒雞腿上麵。


    “哎喲,剛才喉嚨癢,你不會介意吧?”


    少年眉宇一挑,量誰都知道是有意為之。


    店小二若無其事走上前,拿著燒雞腿就準備放進碗裏,可是大老遠還沒夠著碗的邊緣,他就鬆開了手。


    燒雞腿就這樣在眼皮底下掉落,在地上打滾了好幾圈,裹上了層層泥沙。


    “不好意思,手滑了。”


    少年臉色暗淡了下來,這要是換做以前,一個眼神便可讓他墮入地獄,可是當下傷勢還沒完全好,若是鬧出動靜,客棧內的人定會湧出來,萬一有眼線在附近,反而會讓自身陷入被動。


    見索食無望,少年懶得周折,留下一道煢煢孑立的背影。


    “我呸!一個撿垃圾的,也配進我這大門?”


    店小二噴出唾沫,一臉不善地將雞腿踢到門外。


    驟然間,一道黑影竄出,將燒雞腿叼走,這頭土狗齜牙咧嘴,毛發倒豎,引得少年多看了兩眼。


    “看到沒!狗都比你識貨!”店小二遠遠諷刺道,刺耳的話如釘在耳。


    大戰後少年的兜裏比臉都幹淨,淪落荒郊野外,連根毛都找不到。好不容易尋得一間客棧,自以為這世上還是好人多,沒想到卻被拒之門外。


    少年拖著重傷的身體,搖搖欲墜走到一邊,在不遠處靠著光禿禿的樹幹坐下,臉上無血色。


    望著漫天紛飛的雪花,少年眼神之中有太多的情緒。雪很美,隻是有點冷。


    “我這一代王座混得可真差,被人當麵吐口水還能一聲不吭。難怪說在宿命之下,人人皆為池魚。”


    “這副少年身軀伴隨而來的後遺症,真當是麻煩,不僅傷勢恢複得慢,連原先的力量也徹底沉寂。”


    少年靜坐低頭揣著思緒,看著這副肚子還餓得咕咕叫的小孩身軀,暗暗歎了口氣。遙想當初,食氣辟骨,何曾會愁填飽肚子。


    他時不時還能聽見福來客棧內傳來眾人的嬉笑聲。隻不過,這份熱鬧跟他又有什麽關係,還是讓暖窩裏的土狗附和一下,搖兩下尾巴吧。


    “你給門外的小家夥,送點吃的。”掌櫃對店小二囑咐道。


    當這句話無意間溜進少年的耳膜時,如久旱逢甘霖,少年沉鬱的眼神中煥發出了光彩。


    “我這就去!”店小二雙手擦了擦腰前的肚兜,麻利地從餐桌上掃下兩大塊雞腿,走了出去。


    “這掌櫃還算有點良心!”


    少年心頭喃喃道,他攙扶著端起手中的破碗起立迎接,卻看到店小二走出來之後,門口的土狗拚命搖著尾巴招唿了過去。


    他遲滯了一會,好一片刻才迴過神。


    見燒雞腿落入了狗盆之後,不遠處的小乞丐癡癡盯著,準備進屋的店小二眉頭一皺又覺得不妥,返程又將盆子推進狗窩兩尺之多。


    “終歸還是我多想了。”少年難以置信地閉上了眼睛。曾經有多威風,現在就有多落魄,虎落平陽被犬欺,認栽了。


    雪越下越大,少年縮成一團,疲倦湧入眼簾,他眯上了眼睛,似陷入了夢境死胡同。


    “不要,不要!”


    “求求你不要碰我!”


    一個年輕女子被侵占的畫麵直衝腦海。


    少年喘著粗氣從短夢中醒來,他痛苦地捂著額頭,那額頭上隱隱長出來的第三隻眼微微閃爍,似乎在提供一些神秘的訊息。


    “又是這玩意……”


    少年睜開眼之後,暗暗地歎了口氣,自從大戰過後,他莫名就有了這個奇怪的能力,這份能力似乎能預知未來片段,但並非完全自控。


    很快,那眼簾之中便出現了兩道人影。


    “師妹,天色不早了,我們在此地先歇息一晚,明日再啟程!”


    華麗長袍的青年指了指昏暗的天邊,見後方花容月貌身姿豐韻的年輕女子,臉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而迴過頭後眸光中流露出垂涎之色,全然印入少年的眼簾之中。


    這名女子的下場,少年一目了然。


    今夜注定是慘痛的一夜,這名華麗長袍的青年會露出獠牙,用卑劣手段對年輕女子下毒手。年輕女子無法承受清白之軀受辱,自刎而亡。


    “你不該來這!”


    他聲音明明微不可聞,可年輕女子又似聽到了什麽,路過時一臉疑惑地望著這個灰頭土臉的小乞丐。


    她怎會知曉,遠在一旁的少年已經給予了暗示,但至此已不能再多透露分毫。當下少年自身都難保,又何必善心泛濫自找麻煩。


    女子身旁的男子並非善類,若是壞了他的好事,他定不會善罷甘休。


    見這名俏麗的女子不知前方虎穴,依然傻傻步入客棧之中,少年閉上眼,眼不見心無惻隱。


    罷了,皆是宿命,何必多管閑事。


    “客官,這裏邊請。”


    福來酒樓的店小二喜上眉梢,招待起來絲毫不失禮儀,當精明的眸光與華麗男子交織時,掠過一道隱晦的異光。


    顯而易見,這裏頭恐怕又有暗度陳倉的秘密,可惜年輕女子並沒有察覺到。


    “小二,給我們來兩間上等雅房。”


    男子借過身,將手中攥緊的東西偷偷塞給了店小二,隨後手掌若無其事地放在嘴邊,哈了口氣,搓了搓手。


    店小二秒懂,不急不緩道,演技滴水不漏,“不好意思,這位客官。近來青陽家大擺百家宴,往返啟明海的旅客實在是太多,福來小店現在隻剩樓上一單間了。”


    “師兄,要不算了吧!”年輕女子不情願。


    “誒,來都來了,那就樓上單間吧。”男子蠱惑道,眼中滿懷深意地望著一旁的年輕女子,臉上還如狐狸那般掛著沒轍的韻味。


    年輕女子無奈地歎了口氣。


    男子見計謀得逞,心情何止是大悅,找了個茶桌坐下,吩咐道:“小二,上幾個好菜!”


    年輕女子掃了一眼客棧,並未坐下,而是四處閑逛。


    嘈雜的酒樓,人群裏魚龍混雜。


    “小二,我交代的事你都準備好了嗎?”陰暗的角落裏,兩道身影背地裏竊竊私語,嘴角陰冷的弧度足以令人起雞皮疙瘩。


    “長公子,大可放心,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年輕女子防備心理欠缺,同處一室的後果顯而易見。


    凜冽寒風中的少年努力讓自己忘卻腦海閃過的畫麵,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下保全自己才是最優選擇。


    而就在少年熟若無聞之際,忽聞一股暗香襲來。少年懶散睜開眼,便看到眼前蹲著那名年輕女子,也看到了她玉手上捧著兩個熱氣騰騰的大饃饃。


    “你應該早就餓了吧,趁熱吃。”年輕女子嘴角上噙著微笑,雙手將饃饃遞過去,溫柔如水地道。


    少年一臉呆滯地望著她,眸光之中有了細微的顫動。他們之間素昧平生,她明明可以不用多管閑事,窩在客棧裏避風寒,卻願意親手送來兩個饃饃……


    “你叫什麽名字?你的家人呢?”年輕女子輕輕地問。


    年輕女子見小男孩低著頭沉默不語,她也沒敢往下問,隻能小心翼翼把饃饃放到碗裏。


    場麵的冷,讓天氣更冷了,年輕女子打了個冷顫,她隔著衣裳摩挲著自己的手臂,心想頂著這冰天雪地,眼前這個小男孩身穿單薄,又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宇航。”


    年輕女子很是欣喜,終於等來小男孩的迴複,但宇航盯著饃饃並沒有食用,表現得實在過於生分,年輕女子怕打擾他吃東西,欲轉身迴客棧。


    “……”


    轉過身的瞬間,年輕女子的玉手被宇航牢牢抓住,她初覺驚慌,見宇航複雜的眼神牢牢盯著她,她愣住了。


    一時之間,她不知所措。她自始至終都以為小男孩是害怕,害怕她這次離開後,便不再管他死活了。


    “沒事的,我就在裏麵,你要是有需要可以進去找我。我待會問問看,看能不能讓你在客棧留一夜。”


    年輕女子笑著掙脫了宇航的小手,清晰看到了上麵的抓痕。她也沒想到,宇航的反應會如此之大,可他的眼神是那麽認真,就好像有什麽話想說。


    望著女子再一次走向客棧,留下坑坑窪窪長長的腳印,宇航的眸光又掉入了空洞。


    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死裏逃生,卻偏偏見不得他人淪落險境。


    自落得一副乞丐的模樣起,世人皆視其為瘟神,遇見皆是避而遠之,害怕與他扯上關係。他自認為,這世上已無人能給他關懷,可偏偏這名女子……


    “罷了,雖然隻是一麵之緣,但這兩個饃饃我總不能白收。你的命,不該止於此!”


    宇航望著那兩個白胖胖的饃饃,伸手抓起,咬了上去,隨後釋然一笑,留下那破碗,再次走向福來客棧的門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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