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爺子上了車,榮啟昊正要關車門,被他搖手阻止了。海老爺子對著不遠處的孫女大聲喊道:“枝枝,不要跟瘋子說話,坐爺爺的車迴家!”


    戴廣裕一聽,馬上把海錦枝摟在懷裏,毫不客氣的迴敬一句:“我們家枝枝才不要跟某些人同流合汙呢。咱們走,枝枝!”說著擁著海錦枝就急匆匆地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你、你,我,爺爺不是,奶奶她……”


    你到現在還弄不清事實?


    得罪了太上皇,我看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海錦枝被推著往前走,不知道該怎麽跟這強牛解釋。


    “你你你……汙?誰才更汙?你小子迴來給我講清楚!”海老爺子揮手搶過榮啟昊手上的拐杖,邁腿就要下車


    “算啦算啦,跟小輩置什麽氣!不用你,枝枝也會收拾他的。”海奶奶拉著要下車的海老爺子,示意榮啟昊關上車門。


    嗬嗬嗬,原來這才是最腹黑的!


    在電影院裏,榮啟昊才從在裏麵守候的保鏢那裏弄清楚這迴事。聽到海奶奶這樣說,不得不為一身正氣的小姑爺默哀。


    糾結了整個晚上的海仕騰,早上的臉色雖然有點憔悴,但看上去心情不錯,臉對著兒子也是樂嗬嗬的。


    向芝蘭記得昨晚打算給他放洗浴水時被轟出來的事,不敢上前打招唿,繞得遠遠的才坐到餐桌上。


    海仕騰看著避得遠遠的小女人,臉色沉了沉,但想到一會兒要做的事,臉色馬上迴暖。


    早已坐在餐桌邊上的海錦城,感覺到了向芝蘭的困逼,而父親的眼光赤裸裸的跟著她移動。不用問,肯定是自己那個不解風情的父親又惹禍了。


    一頓早餐吃下來,海錦城不斷哄向芝蘭說話,有意晾著父親。


    早餐後,向芝蘭一如既往的在大廳沙發上看書,隻是沒有像平時不時地和海奶奶說說話。


    如坐針氈的向芝蘭好不容易熬過漫長的上午,馬上就是十點了。今天海仕騰例行的按摩不知道還要不要去。


    正在糾結中,榮伯走到她身邊,告訴她,海先生叫她到醫療室。


    海奶奶聽到榮伯的話,奇怪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向芝蘭,然後對上海老爺子同樣好奇的眼光。榮伯向著他們無辜地攤攤手。


    三個人的眼光齊刷刷地投向低著頭仍在專心致誌看書的向芝蘭。


    向芝蘭感覺到幾道投在身上的目光,頭簡直要埋進胸膛了。


    榮伯抬頭看了海奶奶一眼,看到海奶奶微微點頭迴應後,又重複了剛才的話。


    向芝蘭再也坐不下去了,慢悠悠地拿起旁邊的書簽夾在書頁上,再慢悠悠地站起來,一步三頓地走向樓梯。


    海仕騰的醫療室裏,向芝蘭幫海仕騰按摩完,抬手抹去額上的薄汗,拿起床頭的水杯,喝了幾口水。


    向芝蘭無意間掃到海仕騰睡著了,才大膽地看了眼他的臉,若有所思地在治療床邊站了一會兒。


    然後,像無數次一樣拿起床邊的薄被,輕輕地給他蓋上,再無限溫柔地掖一掖他肩膀上和兩邊手臂旁的被子。


    剛要轉身離開,海仕騰伸出手,握住她要抽離的手,聲音低沉沙啞卻有點縹緲,“芝蘭,別走!”


    一直以來,除了老師點名等正正式式的被叫向芝蘭之外,其他時候大家都是叫她阿蘭。


    剛來海家時,大家和在醫院時一樣叫她向姑娘,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像叫葉珍那樣叫她阿蘭。所以向芝蘭自動忽略了海仕騰叫出的前麵兩個字,隻抓住了後麵“別走”兩個字。


    芝蘭心頭一緊,怎麽又發噩夢了?


    海仕騰剛剛出事那兩年,經常做噩夢。有時候手舞足蹈的甚至滾下床,有時候暗然落淚,有時候喃喃諾諾聽不到講什麽,最多的是在夢裏狂叫“薇薇別走!”


    隨著時間過去,噩夢越來越少。


    近這五六年,基本上沒有發現過他做噩夢了,心理醫生也撤了。向芝蘭也以為他完完全全走出了陰影。


    現在,他肯定又夢見逝去的妻子。


    向芝蘭暗然失落:


    真是天不如人願,如此深情的男人,偏要他愛而不得。


    究竟愛得有多深,才會過去四千個日日夜夜都放不下?


    龍薇薇,世上有個愛你的男人也是你愛的男人,他日夜在煎熬,你是覺得幸福還是難過?


    這麽優秀的男人,本該活得生龍活虎,多姿多彩的。但是,他把自己的心封閉了,已經無法去愛了。


    龍薇薇,哪怕從你身上挪出十分一,不!百分一的心出來,他也不會那麽痛苦。


    向芝蘭的雙眸從他握著自己的手,遊移到他的臉上。


    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本來明朗溫和的臉繃得緊緊的,雙唇不自主的顫抖著。似是想要說什麽,卻像什麽都說不出來。


    向芝蘭站在床邊,任由他握著手,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他。


    海仕騰連自己都不知道,曾經日思夜想的那個女人有多久沒有出現在他的夢裏、心裏。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越來越靠近身邊這個女人。


    五年前,主治醫生在向芝蘭的一再要求下,幫他在外國定做了一雙假肢。他忍住了截口處刺骨的疼痛,積極配合主治醫生和向芝蘭,學習使用假肢,希望早日站起來,走起來,減輕她的負擔,更重要的是能和她並肩而立。


    但是,就是那時候,向芝蘭跟他說,小怡畢業了,在京城找到了工作。她還滿心歡喜地告訴他,小怡說存夠了錢,就在京城買個小公寓和她一起住。


    海仕騰看著她眉開眼笑,滿臉陶醉,滿心向往的樣子,心裏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向芝蘭說到小怡叫她到時不要嫌棄房子小的時候,她話語的歡快,臉上的滿足、幸福,晃了他的眼,刺痛了他的心。


    原來,她向往的是和女兒一起生活,哪怕生活簡單一點,艱苦一點,她要的是女兒在她身邊。


    她一定是在暗示,她將要離開。


    原來,她這麽心急要他學會走路,就是為了能早日離開。他能自由行走,她就可以安心的迴到女兒身邊了。


    這些思想,在海仕騰心坎裏縈繞著並且越纏越緊,那顆稍有迴暖的心被勒得生痛。他糾結了幾天之後,再也沒有碰那對假肢。


    葉珍母女在毫無準備之下,可以說走就走。而她早就有了要離開的心,也有了離開的條件,他可不能給她離開的機會。


    曾經經曆的痛和眼前兒子的痛,他不想再經曆了。隻有不靠近,不打破,才能把她留在身邊,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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