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錦城迴到大帽山別墅,天還沒大亮。


    正在指揮工人準備早餐的榮伯聽到汽車引擎聲,以為海錦城一大早出門。


    從廚房走出來,看見厚重奢華的古木大門還是關的嚴嚴實實的,他轉身看看樓梯,沒有看見人,驚愕了一下。


    隨後快步走到門口,打開一扇門。正好海錦城踏上門口的階級。


    榮伯急忙把另一邊大門打開,再轉身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畢恭畢敬地接過海錦城手臂上的西裝外套,“少爺,您在公司裏忙了一個通宵嗎?”


    “嗯”海錦城點點頭,越過榮伯進屋。


    榮伯以為他直接上樓,跟在後麵說:“少爺,您先洗個澡,早餐馬上就好。”誰知海錦城在樓梯口停了下來。


    “唔”後麵的榮伯撞上他的後背,“對、對不起,少爺!”


    榮伯來不及摸摸被撞痛了的鼻子,連忙道歉。


    海錦城沒有給他任何反應,側步拐向酒櫃。


    拿了一瓶紅酒,打開,再拿個紅酒杯,返身走進通道。反應過來的榮伯,兩步追上他,“少爺,空腹喝酒不好,您先洗個澡,我把早點送你房間,吃點東西墊墊腹再喝酒好嗎?”


    榮伯等不到自家少爺的迴複,站在原地,無限痛惜地搖搖頭,“唉,肯定是找小允又找了一個通宵。”


    每次這種時候,都勸不動他。


    榮伯沒有再說話,眼光隨著那個蕭條、落寞的高大的背影,直到小允的房間的房門傳來關門聲。


    海錦城走進房間,走到床邊,把酒瓶和酒杯放在小小的床頭櫃上,拿起小相架。右手拇指指腹來來迴迴撫摸著裏麵男孩搭在小女孩肩上的手,“小允,讓大哥找到你們,好不好?”


    “小允,我們的孩子不應該缺少父愛。給我機會,讓我做一個合格的父親,好不好,小允?”


    “小允,大哥不要你們母子在外麵顛沛流離,受苦受累。”


    “迴來吧,小允!”


    “嘀嗒”一滴清淩在相架的玻璃上開了花。


    “小允……”海錦城抱著小相架,仰麵倒在床上。


    小相架裏麵的相片,是海錦城出國後第一年迴國,抓著班夏允照的。他曬了兩張,買來這個小相架,親自把相片鑲在裏麵。並命令她不能拿下,他下次迴來要檢查。


    知不知每次海錦城走後,小允就把相片拿下來,在他迴來前再鑲上去。


    自葉珍離家後,向芝蘭就接過她陪伴海奶奶晨運這工作,每天六點起床。


    海奶奶每天準時準點七點鍾起床,在向芝蘭的陪伴下,在花園的涼亭裏打一個小時的太極。


    向芝蘭下到二樓,就看見本該在廚房忙碌的榮伯,卻站在過道口和樓梯間發愣,心裏正奇怪著。


    榮伯聽到腳步聲,仰麵,下巴往班夏允房間的方向揚了揚。


    向芝蘭明白他的意思,雙眉緊緊的蹙起,往榮伯指的方向看過去,心裏被揪著痛。


    她走到班夏允房間門口,遲疑了一下,抬起手,要去敲門。


    手到半途就停了下來,肯定是找到新線索卻又斷了。該說的都說了,該明白的想他也應該明白了。


    現在進去是幫了他還是打擾了他?


    向芝蘭的手舉在半空中,就是不知道該不該敲門。


    夏夏的腳傷還沒完全好,園長袁紫瓊安排其他老師代她的舞蹈課。在辦公室裏閑坐了一個上午的她,怎麽也閑不下了。


    她主動請求到資料室和整理資料的同事一起工作。


    袁園長列出需要保留的資料清單,整理出來,按照永久保存、長期保存、短期保存等分類裝進箱子裏。很多不用搬過去新園的資料,直接放進碎紙機。


    太陽西下,金黃金黃的夕陽光投射進資料室,兩個女孩認真地看著麵前桌麵上的資料。


    突然,對麵的老師抬頭,好奇的對夏夏說:“夏夏,原來袁園長並不是幼兒園的老板。你看……”說著,把手上的一疊紙轉過頭,遞到夏夏麵前。


    “是嗎?”夏夏接過資料,不經意的掃了一眼資料上,董事長一欄,名字有點眼熟,再仔細看,赫然在目真的三個粗體正楷字“海仕騰”。


    “海叔叔?”夏夏伸出食指反反複複地撫摸著那三個字,愣在那兒,久久反應不過來。


    怎麽會?大哥曾經說過龍阿姨有一所幼兒園。怎麽從來沒有聽海家人提起過前程幼兒園的事情?園長媽媽也從來沒有說過前程幼兒園的老板?


    原來她們母女兩千方百計走進的以為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是一個坑,而她甘心命抵地跳這個坑裏,一直在坑裏打滾而不自知。


    五年前的一幕幕躍於眼前:她瑟瑟發抖淚流滿臉語無倫次死死地抱著媽媽:“媽媽,沒了,沒了!死定了,死定了!對不起,大哥!對不起,媽媽!”


    她的擔心,不敢留在市區工作,不敢使用原來的手機號碼。不敢在兼職過的舞蹈社找工作,不敢跟共事過的人聯係。


    這幾年,每次帶小朋友去表演,也隻有躲在後台,不敢拋頭露麵。


    對任何人都用“夏夏”這名字,還故作輕鬆地告訴人家,自己在夏至那天出生,所以爸媽給她取了這樣的名字。


    少有的資料裏使用班夏允這三個字,也隻有園長媽媽知道。銀行卡也不敢開。她知道大哥和海家會找他們,怕他們找到媽媽,媽媽的名字改成班葉珍。


    五年來,她隻有一個願望,希望海錦城找了一段時間,找不到人,然後把她忘記。


    每次在夢裏看到他,她都矛盾幾天,希望大哥早點出現在麵前,卻又害怕被他抓住,害怕他責問,更害怕被他嫌棄。


    這麽說,旁邊的新北區開發區是海家的了?二期也是海家的了?


    大哥開發了這裏五年,肯定不少來這裏。


    什麽樣的緣分才五年近在咫尺而不碰麵?


    是他從來都沒有找過她還是海家從來都沒有找過她們母女倆?


    不對!即使找到了又怎樣,她能坦然麵對他嗎?


    能坦然麵對爺爺奶奶和海叔叔和嗎?


    不能,絕對不能!


    他們喜歡的是純潔的小允。


    小允不純潔了,早就不純潔了!


    不要……


    不要以她的不堪汙染最最親愛的家人眼睛;不要讓大哥碰觸她肮髒的身體、靠近肮髒的靈魂。


    夏夏一直坐在那裏垂著頭,直到同事叫她下班。


    夏夏失魂落魄地迴到宿舍,猛然推開房門,用盡所有的力氣跨進門口,背靠著門緩緩滑落,坐在地上,雙臂抱著膝蓋,頭深深的埋進兩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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