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海錦城曾經跟她說,他跟爺爺奶奶和爸爸一樣,從來都沒有把她當下人。反而,父親能快速的恢複,幾年來生活被照顧得那麽好,她功不可沒。


    他在外國能安心的學習,正因為家裏安穩以及爸爸得到悉心的照顧。既然她可以叫班夏允小允,那就和珍姨一樣叫他“城城”是了。


    但是,向芝蘭覺得高低有別,尊卑不能亂,老是改不了口。包括海仕騰,她一直來都是像第一次在醫院看見他時稱唿他“海先生”。


    海錦城看到了向芝蘭眼裏的痛惜和難過,知道珍姨和小允的出走,她心裏也不好過。他臉上的笑容更刻意更大了。


    笑容有點牽強,但也迷人。


    海錦城伸手搭在向芝蘭的肩上,微微低下頭,故作輕鬆地,半開玩笑半撒嬌的說:“蘭姨,你又忘記我的話了嗎?我覺得“城城”比“少爺”好聽多了,你就順了我意嘛!”


    向芝蘭抬起頭對上他那有光閃耀的眸子,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肩頭上他那溫暖有力的手,“好,好,好!城城。你爸在書房等你,快點過去。”


    “這才乖!”海錦城也拍拍她的肩頭,輕笑著,“蘭姨,我先過去了。”


    被一個小自己十多二十歲的小青年讚“乖”,向芝蘭心頭溢出一絲清甜。


    抬頭想和他說點什麽,但看到他鬆手離開那瞬間,臉上的笑容即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悲痛、陰鬱。


    向芝蘭愣了一下,“這孩子太懂事了,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強顏歡笑的。”她想告訴他:城城,其實你可以任性一點,可以放飛自我一點。你這樣子,家人更擔心。


    別墅的主樓高三層半,每一層都很大。自從龍薇薇去世後,海老爺子怕海仕騰睹物思人,不利於療養,也是為了更好的照顧他,把他們一家人從東苑搬到主樓來。


    主樓一、二、三樓都有書房,一樓書房是海老爺子專用,二樓書房是海仕騰專用。三樓書房,在海錦城迴國前就重新裝飾過,屬他專用。二三樓各有個小小的會客廳。


    二樓東邊三個房間通風透氣,采光良好,陽台外麵是順著山體往下走的大庭院和前花園。前花園外麵是天湖山的環山公路。


    第一個房間是海仕騰的書房,中間的房間是他的臥室,靠裏麵的房間是他的治療室。


    海老爺子在這三個房間裏麵間隔的兩堵牆上開通兩道門。三個房間可以各自走出走廊,裏麵也可以走得通,這樣更利於海仕騰駕駛電動輪椅走動。


    西邊也是三個房間,陽台外麵是上山往高走的後花園。後花園後麵是大帽山森林區。就近樓梯口,是一個小小的會客室,往裏麵第一個房間是海仕騰的辦公室,安裝了好幾台電腦,一個超大顯示屏等現代化辦公室必備的設施設備。


    平時,海仕騰就在這裏管理金融公司和電子征詢公司的。


    向芝蘭的房間在中間那個房間,和海仕騰的臥房對門,靠裏麵的房間是個小小的健身室,有專為海仕騰量身定做的健身器材。


    為了方便海仕騰駕駛輪椅上下樓,把走廊盡頭的牆打通,從外麵加設了一座觀光電梯。


    向芝蘭坐電梯到二樓後,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然後把手機放在治療室外麵的鞋櫃麵上。


    為了不打擾海仕騰做治療,也為了防止其他電子產品的電波幹擾醫療室的高精度醫療器械,手機和所有的電子工具,都不能帶進醫療室。


    向芝蘭走進海仕騰的醫療室裏,她知道海仕騰和海錦城的談話一時沒那麽快結束,心理惦記女兒畢業典禮的事,就用座機打通女兒的電話。


    想到女兒還在畢業典禮會場上,她並沒有介意母親爽約,向芝蘭放心了,也沒有多說,主動掛了電話。然後,順手拿起小幾上一本中醫穴位按摩的古書,轉身坐在椅子上專心閱讀。


    椅子上恬靜、優雅的女人,眼光並沒有在書本上。


    不知道什麽時候書本被合起來,放在大腿上,而右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托著頭。放鬆、自然地陷入了沉思。


    小怡剛滿一周歲,她就被迫離婚。離婚後不到一年就被迫離開津城,在京城這這段時間裏,她迴過幾次津城,想迴去看看女兒和孤兒院的黎院長。但每次到胡家看女兒,前夫的現任妻子尹子珍找了這個那個借口拒絕了。


    向芝蘭直至胡景怡上了初中,才重新和女兒聯係上。


    在醫院工作的十多年裏,她心如止水、清心寡欲,把所有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六年前來到海家,她又側重鑽研適合海仕騰的療養,深入研究穴位按摩,後來又研究老人家保健及營養學。


    女兒到京城讀大學後,才來到她的身邊。這四年來,她和女兒三兩個星期就見一次麵,這對她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每次見麵,聊的都是女兒的學習,校園生活,打工兼職,結朋交友等。


    向芝蘭被海老爺子請迴大帽山別墅前,管理處就被詳細告知在別墅區出入,在海家生活的注意事項。


    向芝蘭的交友群本來就非常簡單,而海家的事情也需要絕對保密。所以,即使麵對女兒,向芝蘭絕口不提海家的事情。


    胡景怡隻知道媽媽在一家很有錢的人家照顧一個不能行走的殘疾人。


    向芝蘭在女兒來到身邊後,有要彌補女兒的想法,但是,胡景怡拒絕了。


    女兒安慰她說,把她放胡家,不是媽媽的錯,她也不會怪媽媽。她隻希望以後和媽媽親親密密的在一起。


    她沒有打算迴津城胡家了,等她賺夠了錢,就在京城買個小公寓,把媽媽接出來一起住。


    海錦城沒有坐電梯,快步走進油亮光潔的黑木樓梯,往下走,幾步就到了二樓。他停在走廊第一個門口,門是開著的。


    他沒有直接進入,而是禮貌的敲敲門框。


    輪椅停在門裏麵兩三步的地方,海仕騰坐在輪椅上,身形清瘦結實,身姿挺直,身板硬朗,完全沒有長期坐在輪椅上的殘疾人的虛浮或病容。


    大背頭沒有像以前那樣打發膠,黑亮的頭發自然地往後梳。他背對著門口,聽到敲門聲也沒有迴頭,而是悠悠開口,“進來吧。”


    海錦城走進門,輕聲喚道:“爸爸!”雙手搭上輪椅的把手,想推動輪椅往裏麵走。


    海仕騰抬抬手示意他停下來,“把門關上。”隨即按動輪椅的行動鍵,轉動,正麵對著兒子,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入眼的是兒子俊臉上想壓抑卻又壓不住的消沉和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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