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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府書樓,方玨站在高處,看著院落進進出出的人流,大大小小的物件被搬往方府正門前,一輛輛馬車很快處於滿載。方府的東西果然多,隻一個夫人的日常用品就好幾輛馬車。


    “少爺,我們院子是否要…”


    憐兒拿不定主意,又怕誤了時辰,所以前來詢問書樓的方玨。


    方玨看著憐兒麵色有些蒼白,不知是嚇的,還是身子沒有好。有些憐惜溫柔的說道:“憐兒,就帶一些隨身衣物即可,不必全都帶上。”


    看樣子這個方府大少爺還是要搬去太守府邸的,憐兒這才鬆了一口氣,要不然誤了時辰,方玨不怪罪,方府老爺方言怪罪,那就要人命了。


    “那,奴婢就迴院收拾。”


    憐兒恭敬的告退,這都快晌午了,大少爺院子可有不少東西需要收拾,還得找一些丫鬟家丁們過來幫忙才行。


    “等等,我跟你一起迴去吧。”


    憐兒有些詫異的看著方玨,然後又連忙收迴目光,一副諾諾連聲的請方玨走前麵。方玨是主,憐兒自然隻有跟在後麵的份。


    “憐兒,我父親一向如此霸道殘忍嗎?”


    方玨一邊走著,一邊問著身後的憐兒。


    “奴婢,不敢。”


    方玨隻是笑一笑,方府下人們是不敢評價主子們的,這可是犯了大忌,有殺身之禍。


    “我以前也殺過人嗎?殺過多少?”


    “奴婢,不敢。”


    方玨不喜歡憐兒如此畏畏縮縮,一句不敢,那就證明了自己以前殺過人。


    “說,我不會責罰你。”


    方玨突然轉身,嚇得丫鬟憐兒連忙跪倒。憐兒對方家父子的恐懼感又加深了一些,早上血腥的場麵留下的陰影,方府很多人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你不說,我可要生氣了。一個?”


    憐兒搖搖頭。


    “兩個?”


    憐兒依然搖頭。


    “五個?”


    憐兒還是搖頭。


    “八個?”


    這迴憐兒才沒有搖頭,這惡少害死了八個人,居然不記得了,也不怕那些冤魂晚上來找方玨索命。


    方玨得到了答案,自己殺了八個人,不對,是九個,昨天丫鬟棉兒也應該算在自己身上。


    九個人死在自己手上,方玨突然沉默了,難怪方府下人們都怕自己,看著憐兒驚恐的麵容,有些過分白皙的臉頰,這不會嚇出病來吧。


    方玨蹲下身子,輕輕的扶起憐兒,溫柔的說道:“憐兒,以後不用這麽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對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感到懺悔,這附近有廟宇嗎?”


    “憐兒知道,離方府十裏,有一座觀音廟。”


    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怎麽會救作惡多端的大少爺,憐兒有些覺得好笑,大少爺居然要進廟燒香。


    “好,你讓碧兒收拾,你隨我去,要一輛馬車。”


    方玨說做就做,憐兒也隻能照辦。出門前,方玨換上了一身素衣,在換衣服的時候,方玨才驚訝的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不見了,居然連一點痕跡都沒有了。這怎麽可能,難道昨天受傷是幻覺,還是現在自己深處幻覺。


    很真實,怎麽可能有幻覺呢,自己的身體真有這般神奇之處嗎?


    方玨解釋不了為何會這樣,不可能又在身上劃一道口子做個實驗吧,方玨怕疼,他才沒這麽無聊。


    馬車準備好了,憐兒帶上了一些銀票,然後與方玨出發了。車夫是一個家丁,有點壯實,趕車很平穩,應該是經常趕馬車的下人。


    方玨一路無聊,所以就想與憐兒聊聊家常,看在方玨一直平易近人的態度,車夫也是放下了顧慮閑聊了起來。


    車夫是個二十多歲的壯漢,名字叫韓壯,是方府丫鬟蝶兒的表兄,言語中,這個叫韓壯的下人表露出對蝶兒的愛慕,表兄妹屬於近親,可在當世,表親通婚,這反而是合法,而且是很常見的現象。韓壯很樸實,人如其名,也很壯實。


    憐兒告訴方玨,這個韓壯進府其實不久,以前是替別人趕馬車的車夫,最近才應聘到方府。方府從不應聘下人,都是買下人。這韓壯為了能照顧表妹蝶兒,居然不惜廉價將自己賣給方府。韓壯沒見過以前的方玨做壞事,所以對方玨到沒有那麽害怕。


    馬車行至城郊的觀音廟,觀音廟地處偏僻,卻並不影響寺廟香火旺盛。山門前人來人往,猶如鬧市。


    “少爺到了。”


    韓壯穩穩的停住馬車,然後恭敬的對馬車裏麵的人說著。


    “憐兒,你說我以前幹了那麽多壞事,佛主會原諒我嗎?”


    “啊!”


    憐兒也沒想到方玨會問這話,剛才的放鬆,讓憐兒隨口應道。反應過來時,有些慌張的不敢言語,心裏卻想說,這還用問嗎。


    “佛說,放下屠刀,立即成佛。憐兒,我想佛主會原諒我的。”


    馬車不能進廟堂,韓壯隻能乖乖的在山門口等著。方玨帶著憐兒一步一步,朝觀音廟走去,一共八十一梯石階,這是不是西遊記所說的九九八十一難。隻要帶著誠心走上去,就能取得真經?


    “笑一哥哥,這就是江寧郡最靈驗的觀音廟,求子,求平安,求姻緣都是最靈的。”


    劉玉凝一邊走著,一邊朝身旁的楚笑一說著。


    楚笑一小心翼翼攙扶著沐冬歌,沐冬歌不會武功,而且身體還比較虛弱。


    “凝兒妹妹是不是記錯了,管姻緣的應該是月老吧。”


    “觀音大士,救苦救難,天下眾生皆歸她管,管一下姻緣有何不可。”


    “妹妹這是要給觀音大士增加工作,可小心大士會不高興。”


    劉玉凝瞪了一眼劉截,劉截最疼這個妹妹,卻又不懂妹妹的心事。


    沐冬歌卻非常沉默,以她的聰明,她第一次見到劉玉凝時,就看出了劉玉凝對楚笑一的特別在意。


    “笑一表哥,我自己走。”


    沐冬歌有意推開楚笑一的攙扶,八十一級台階,想要走上去,還是需要一些力氣才行的。沐冬歌失去了楚笑一的攙扶,有些搖搖欲墜。


    “少爺,那不是沐姑娘嘛!”


    憐兒朝著方玨看的方向望去,她怎麽不認得沐冬歌,有些驚訝的喊出聲。


    方玨反應過來,連忙讓憐兒閉嘴,還好台階上的人比較多,聲音也嘈雜。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


    “少爺,您說什麽?”


    “沒事,我們走遠一些吧,千萬不要讓沐姑娘看到我。”


    “少爺,你不是在找沐姑娘嗎?”


    方玨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沐冬歌,這不是在做夢,而且還有一個熟悉的人,那就是夜樓的凝兒姑娘,她們怎麽會在一起,旁邊那兩個男人,又是誰。難道昨天夜裏劫走沐冬歌的人就是這兩位?看著沐冬歌很自然的神態,不像是被綁架了,而像是朋友一般。


    “沐姑娘,小心。”


    方玨遠遠看著沐冬歌差點摔下台階,他伸出手臂,才發現自己有些可笑。


    劉玉凝連忙扶住沐冬歌,劉玉凝也看出來了,這位沐冬歌姑娘剛才是有意推開楚笑一的,她當然領情了,至少讓劉玉凝知道了這個幻想的情敵,其實沒有覬覦自己的笑一哥哥。


    “表妹你這是何苦呢?祭奠舅舅舅媽,等你身體好些再來也不遲。”


    “笑一哥哥,沐姑娘多出來走動走動對身體才好。”


    劉玉凝站著說話不腰疼,她從小習武,身體素質當然比沐冬歌好很多,這八十一級台階對她來說,隻是小菜一碟。


    “還是早些進去吧,這樣也好讓沐姑娘早些迴去”


    劉截不懂,走個石階還這麽扭捏半天,吵吵鬧鬧,他最不習慣。


    “少爺,我們要不要進去?”


    “進去,當然要進去。”


    方玨看到沐冬歌安然無恙,算是放心了,沐冬歌身旁的幾位不是她的親人,也算是朋友吧。隻不過方玨有些擔心,昨晚上有一個人似乎想要自己的小命,自己就這麽過去,萬一被認出來了,那不就是找死嘛,再加上沐冬歌很害怕看到自己這一張英俊瀟灑的臉,或許是對美男子過敏吧。


    最後方玨讓憐兒迴馬車拿一張麵具,這樣就不怕被認出來了。


    “憐兒,等一會兒,你不許叫我少爺。”


    “哪奴婢叫少爺什麽?”


    “也不許自稱奴婢,你就叫我哥吧。”


    “哥!……”


    憐兒真是想都不敢想,她哪裏敢叫方玨哥哥呀,打心底,她也不願意啊,誰願意叫這麽一個惡魔少爺為哥哥,佛主怪罪下來,那她也不是要順帶挨雷劈嘛。可憐兒又不敢違抗方玨的命令,最好如果叫不出口,那還是閉嘴得了。也不知道這個瘋子少爺接下來又想做什麽,這可是神聖的觀音廟,容不得凡人在此胡亂造次。


    方玨帶好麵具,然後跟著沐冬歌等人一同進了廟宇。


    一座十米之高的觀音玉像,莊嚴肅穆的屹立在主殿之中。一群虔誠的信徒,恭敬的跪在蒲團之上,雙手合十的祈禱著什麽。


    “觀音大士,請保佑我爹娘與死去的家人們早日超脫。求大士保佑我早日找到陷害我沐家的真兇。”


    劉玉凝也是非常虔誠的述說著自己的心願,她與沐冬歌一樣,希望早日找到兇手。


    劉截倒是有些無神論的觀點,如果真有觀音大士,那他劉府就不會成為現在這般,兇手早就被觀音大士打下地獄了。所以劉截隻是站在一旁觀看,劍不離手的他,將寶劍抱在懷中。


    楚笑一卻是一副虔誠的模樣,跪在兩個女子中間,嘴裏默念著什麽。既然劉玉凝說觀音大士也管姻緣,他居然真的相信了,心裏默默的祈禱,希望能早日將沐冬歌娶迴家。


    “笑一哥哥,你許什麽願?”


    “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楚笑一有些心虛,帶著不好意思的表情看了一眼沐冬歌。


    “吳先生?”


    最先看到方玨的還是劉玉凝,劉玉凝看見一身素衣,帶著一張麵具的男子,正跪在一旁雙手合十的祈禱。


    方玨跪在沐冬歌比較近的位置,似乎聽見了沐冬歌的祈禱,他才知道沐冬歌全家被殺,隻剩下她一個人了,真是可憐。還沒等他再多看一眼沐冬歌,就聽見有人在叫吳先生。方玨這才看見劉玉凝在盯著自己,原來是叫自己。


    “凝兒姑娘,你怎麽也在這裏?”


    方玨裝模作樣的問道,不過帶著麵具,別人也看不出他有些心虛的表情,因為方玨身旁還站著一個抱著長劍的男子。方玨沒見過劉截,當然不會知道眼前這個人,差一點就成了自己的大舅哥,而問自己的凝兒,也差一點成了自己媳婦兒。


    來這裏當然是來祈求觀音大士保佑賜福,對於方玨的廢話,劉玉凝不在意。


    “我還以為先生今日會去夜樓,還擔心碰不到先生呢,沒想到在這裏也能遇到,真是緣分呢。”


    “緣分,緣分。”


    方玨這時看見沐冬歌也起身。當沐冬歌看見方玨時,也是有些詫異,他這個怪人怎麽也在這裏,莫不是方府的人也找到這裏來了?沐冬歌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四周,也沒有一絲不尋常的異動。


    “沐姑娘,你也在這裏?”


    “嗯,你也來了。”


    沐冬歌對於眼前這人,真的是看不透,也猜不透,她在方府一直是在裝瘋賣傻,就是不讓方府少爺再欺辱自己。這個叫吳聊的男子突然闖入她的世界,倒是讓她意外。不過她還記得,這個叫吳聊的男子,是真的救過自己一命,出於感激的禮貌,沐冬歌最終還是開口了。


    “沐姑娘也認識吳聊先生。”


    “嗯,在方府的時候,他救過我一命。”


    沐冬歌不清楚眼前的吳聊是不是來抓自己迴去的,她不願開口問。而方玨也是對昨晚沐冬歌被人劫走的事隻字不提,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原來先生對表妹還有救命之恩,在下楚笑一謝過先生大恩,改日我定備上大禮答謝。”


    楚笑一看到戴麵具的方玨,居然認識自己的表妹,他突然有些警惕起來,不過在聽沐冬歌訴說以後,他才漸漸放下戒心。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方言輕描淡寫的說道,看來沐冬歌在火海知道是自己救了她,還好當時戴了麵具。


    “笑一哥哥,這位吳聊先生可是江寧郡大才,當日夜樓,突厥人輸掉兩萬兩白銀給先生,先生都毫不心動的捐獻給了朝廷,你的大禮,先生自然不會收了。”


    兩萬兩,這麽大的數目,他楚笑一雖然是邊城大將軍的公子,卻也是拿不出來的,頓時有些語塞。劉玉凝看到楚笑一的表示,也知道自己說話有些欠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楚笑一,自己當著喜歡的人,不斷誇讚另一個男人,這不是打臉麽。


    “凝兒姑娘說笑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是我應該做的。”


    方玨突然覺得自己臉皮越來越厚了,加上這麵具,已經厚得沒有底線。


    “你是方府之人,可是江寧郡司馬方言方府之人?”


    劉截最恨方言,連帶方府上下人都搭著恨。所以一聽說方玨是方府人,連忙確認是不是自己仇家的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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