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誰挑起的,幾位少爺覺得打獵沒過夠癮,又在草坪上豎起靶子比試箭術。四位少爺都是從小練習,弓馬嫻熟,霜兒見他們基本上都能射中靶子,這技術,霜兒給他們手動點個讚,心想如果在現代,個個都能參加奧運會拿獎牌了。


    比了一輪,二少爺嫌不刺激,便想出一個餿主意,叫他的小廝站在靶前,頭頂一個帽子般大小的草球,少爺們站在規定的地方射箭,要將草球射到後麵的草靶上,規定誰射中草球次數多誰便獲勝,彩頭是長興候新淘的一塊翡翠玉牌,據說這塊玉牌是某位雕刻大師的遺作。


    可能覺得用活人頂靶子有點危險,其他三人開始不同意,二少爺卻強烈堅持,三人隻得隨他。


    長興候第一個射,他身材高大,寶藍色的騎馬裝在陽光下光華流轉,衣襟和袖口上繡的金線都閃著光,他頭發向上梳成一個髻,用金冠固定,看上去矜貴又利落。他剛拿起弓箭瞄準,草靶前的小廝已經抖得像篩糠,草球好幾次從他頭上掉下來。長興侯看了不忍,便迴頭跟幾位少爺說算了,收了弓箭,讓大家還是射靶子玩。二少爺不同意,正欲發火,一旁看的悅兒卻不淡定了。


    悅兒跑到靶前,把草球從小廝頭上摘下來摔到地上,又對二少爺喊話道:“二少爺,你好歹是讀過聖賢書的人,不知道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嗎,他已經嚇成這樣,您難道就沒有一點同情心?這樣作踐下人,有意思嗎?”。


    二少爺聽了並不發怒,反而覺得好玩,嗬嗬笑起來,也喊話道:“有意思啊,你既心疼他,便替他做靶子吧。”二少爺處在青春發育期,聲音是變聲期的嘶啞,說話時像公鴨的嗓子。


    大少爺出麵要阻止,二少爺截住他,衝他笑道:“大哥,這可是她自己主動惹我的,我射我自己的奴才,難道還要你佳木居的丫頭管?她既心疼我的奴才,應該是心甘情願替他做靶子的。”


    大少爺道:“用人做靶子確實不是什麽好玩的事,萬一射傷了人豈不是敗了二弟的興致?不如玩點別的,大哥都陪你。”


    二少爺不幹,搖頭道:“她搶了我的靶子,便得給我做靶子,大哥如果心疼她,那大哥幫我另挑一個去替她?”


    大少爺無話可說,挑誰不是爹生媽養的?他也有些生氣悅兒多管閑事,這本是他們大房的事情,那小廝害怕,自有這些少爺小姐們勸二少爺,她一個丫頭強出頭,駁了二少爺的臉麵,確實說不過去。


    大少爺這一沉默,二少爺便叫悅兒換下小廝,去頂草球做了靶子。


    對於這個劇情發展,霜兒一開始是淡定的。雖然她不讚成悅兒的做法,不畏強權維護正義什麽的真的有點太聖母婊了。不過悅兒接替小廝做了活靶子,遊戲便能繼續下去,這才符合劇情發展。霜兒磕著偷來的瓜子坐在一旁欣賞好戲,真正的古人射箭沒有電視劇裏那麽多戲,但箭術是真的厲害。長興候射了三支箭,每支都射中一個球。換鄭少爺,也是三支中了,接下來應該是大少爺,大少爺不願意玩,換二少爺射。


    霜兒聽春兒說過,二少爺比大少爺小一歲,因為是大房唯一的兒子,被大房老爺太太捧在手心裏長大,性格最是乖張暴戾,對下人非常殘忍,大家見到他都是能躲多遠是多遠的。他與大少爺關係也不好,因為大少爺從小聰明,讀書好,詩文更是流傳在外,多次得聖上誇獎。大少爺為人溫潤和氣,是京裏眾公子爭相結交的對象,據說伯府世子這麽多年懸而不定,是因為皇上更中意大少爺。


    霜兒仔細打量大少爺,見他長眉鳳眼,鼻梁高高,皮膚白皙,嘴唇抿著呈一個優雅的弧度,頭發高高束起用一支竹節紋玉簪固定,霜兒見了他便明白為什麽說人的眉目像山水畫了。他的英俊又與長興侯不同,長興侯是貴氣而英俊,大少爺是溫潤如玉的英俊。


    霜兒見二少爺中等身高,麵相較嫩,臉頰有些嬰兒肥,五官精致,眼睛圓圓,唇紅齒白的,是個還沒發育完的少年郎,確實不如大少爺長的大氣,但勝在精致。聽到他是個惡霸王,霜兒便放心了,咱們的女主角可不就是專克霸王的?隻見二少爺提了弓緩緩朝前走,嘴角向上翹著,眼睛裏迸射出惡作劇的光芒。


    落玉一下握住霜兒的手,嘴裏喃喃道:“糟了,二少爺要整悅兒。”


    霜兒見她神情緊張,笑著拍拍她的手安慰她,這麽多人看著,他還敢故意射傷悅兒不成?


    落玉道:“你還不了解二少爺,我一見他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話沒有錯,二少爺提著弓緩緩上場,整個場上的氣氛便不同了,大家緊張的盯著他,他舉著弓箭瞄準半天,就是不射。悅兒頭頂著草球站在對麵,一臉的視死如歸。


    不知哪家的小姐受不了這等刺激,對長興侯爺道:“侯爺,不如玩別的吧,要是傷了人可不好。”


    長興候爺沒說話,二少爺轉頭看她一眼,笑道:“怎麽,不信你二哥哥的本事?”說著嗖的一聲,箭離弦而發,正中草球。估計是箭頭帶到了頭發,悅兒驚叫一聲,被扯的後退兩步,後背撞在草靶上,連人帶靶摔倒在地上。


    霜兒嚇了一跳,萬萬想不到有這等變故,按照一般的劇情,這一集應該是凸顯女主不畏強權,堅毅勇敢的個性,應該是有驚無險才對啊。霜兒跟著落玉跑到悅兒身邊,見悅兒仰頭倒在地上,眼裏含淚,雙手抓著草球,掙紮著卻不能起來。霜兒檢查她頭上,果然箭是射穿了草球和悅兒的頭發,將她釘在草靶上。霜兒抓著箭要往外拔,剛動一下悅兒便叫痛,原來這草靶不像射擊場上的靶子那麽堅硬,臨時編的比較鬆軟,箭頭已經穿過草靶,勾在後麵不好往外拔。霜兒氣的發顫,見眾人圍了過來,二少爺卻抱著雙臂站在一邊。


    二少爺嘴角噙著笑,惡作劇得逞似的對大少爺道:“哎呀,大哥,都怪弟弟技藝不精,傷了你的丫頭。”


    大少爺抿著嘴沒理他,蹲下身檢查悅兒的情況。


    長興候爺瞪了二少爺一眼,又關切的去看悅兒頭上的情況,問大少爺:“可傷到了?”


    大少爺仔細檢查了一遍:“隻是扯到頭發,無礙。”叫身邊的人拿了刀來,把劍羽砍斷,從草靶後麵把箭抽出來。


    霜兒將悅兒扶起來,檢查了她的頭發,見頭皮被刮了一條長痕,不過沒有出血。


    二少爺悠悠的道:“本少爺隻射了一箭,還剩兩箭呢,既然沒受傷,便接著玩吧。”


    鄭少爺拉拉他,打圓場道:“算了吧,這丫頭受了驚嚇,站都站不穩了。”


    二少爺推開他的手,衝悅兒冷笑一聲:“怎麽,既敢強出頭,就這點膽量?”


    霜兒氣的不行,撿起地上的斷箭衝到二少爺麵前,將斷箭拍到他胸口上,怒道:“你膽大,有本事你站那裏當靶子,一人一箭,看不把你嚇尿了。”


    誰知二少爺是個刺頭,並不懼她,衝她一瞪眼,揮開她的手冷聲道:“怎麽,你想替她?”


    霜兒一愣。


    要說霜兒這人吧,前世還顧忌點麵子,做事講究些章法,到了這裏就完放飛自我,不知道是她本來的性子還是沿襲了霜兒沒本事還愛衝動的個性,總之就是破罐子破摔了,但好在她慫啊,一被驚嚇便恢複冷靜,認慫的速度堪比急刹車,還不帶緩衝的。二少爺一說讓她替,她腦子裏便像被澆了一盆冰水,“噗”的一聲將她澆醒了,那一瞬間她已經腦補了若幹個被二少爺虐殺的情景。


    換我上,我活不過一這一章。


    這話在她腦子裏一過,行動上便體現出來了。霜兒果斷將斷箭藏到身後,不帶停頓的,一溜煙躲到柴堆後去了。他們愛咋的咋的,反正她是絕不能當靶子的。


    “哎,這丫頭……”眾人麵麵相覷,剛剛見她暴起,還為她捏了一把汗,誰知這汗還沒滴下來呢,她便跑了,就沒見過認慫認得這麽幹脆利索的。


    大少爺迴過神來,尷尬的清咳一聲,對二少爺道:“二弟,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這丫頭多管閑事,確實該罰,但她也受了驚嚇,算是受了教訓,迴頭大哥定對她嚴加管教。”


    長興侯和鄭少爺也出麵圓場,再加上在場的小姐們求情,二少爺無法,他是不怕跟大少爺對著幹的,但架不住求情的人多,且也得顧著長興侯的身份和眾位小姐的麵子。二少爺覺得無趣,到先前坐的地方撿了馬鞭,也不讓小廝跟著,自己騎著馬往林子裏散氣去了。


    經過這一出,眾人玩耍的興致也沒了,小姐們將風箏線交給丫頭婆子收起來,都圍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可是茶喝多了有不好,就是肚子脹,小姐時時起身去林子裏小解也不好看,便有人提議收工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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